劉娥聽見外面已無動(dòng)靜，這才將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碧云這才近前好言相勸：“姑娘這是何苦呢？王爺親自登門來看望姑娘，怎的就吃了這個(gè)閉門羹呢，豈不是要讓王爺心寒？”
劉娥聽見她這番指責(zé)，看了她一眼，問：“怎么？你如今倒向著他說話？想來也是，我原也不是王府上人，不過承蒙那人的恩澤，才有這富貴可享，你們上下合著一條心欺我，改明兒我便搬了出去！”
碧云聽見她這番刻薄話，只笑了笑：“非是奴婢偏幫著王爺，只是王爺為了姑娘，合著個(gè)半日皆在此悉心照拂，為了姑娘的事，都和秦國夫人起了爭執(zhí)。王爺待姑娘用情至深，奴婢還是頭一回瞧見世上有如此專情男子，故而奴婢才敢冒昧犯言?！?p> “什么？”劉娥至此都不曾想到趙元休能夠如此對她，可秦國夫人的話又縈繞耳邊，心如刀絞。想來與他縱使天長地久，終也不能為人正妻，可又難割舍這片真情，竟又逼至兩難之地。幾經(jīng)一番思量，在碧云、碧霞的攙扶下離了床，走去門邊用手輕拉門閂，久久不敢開門，只是不覺中緩緩拉動(dòng)，終究是將門開了。眼望這里已無有一人，想起他平日的好處，只倚在門上，輕喚了聲“元休”。
碧云和碧霞看著她這樣，只為這對苦命鴛鴦惋惜，嘆她生平不幸。那桌上燭火搖曳，晃著人影照墻，突然間又“霹靂”一聲，打了死結(jié)，那劉娥倒毫不曾在意，卻是碧云留心，心內(nèi)竊喜，也未說出。
劉娥站在門邊久了，身上又感有些不適，這剛轉(zhuǎn)身進(jìn)房，卻聽身后分明是趙元休的聲音：“有勞姑娘倚門而盼，這廂有禮了。”
劉娥轉(zhuǎn)頭望去，果真是趙元休，羞得滿面起紅云，心緒亂，隨即啐了一口，去床上坐下，質(zhì)問于他：“堂堂王爺七尺男兒漢，怎么學(xué)人家書里渾話！”
“哪有？”趙元休揮了揮手，讓碧云、碧霞二人下去，這里又厚著臉皮貼著她面前坐下，“人家好意來瞧你，你怎的不領(lǐng)情也就罷了，可為何還不讓我進(jìn)來？剛剛下樓正要離去，哪知那外頭天氣寒冷難行，這不可又回來了？還是你屋里暖和?！?p> 劉娥看他身上那身裘襖大氅，里面又是厚厚一層棉衣，即便天再是如何寒冷，有這身衣物，如何能到行路維艱的地步，則知他說的假話，自己這兒亦不屑一顧：“哪個(gè)要你整日里往我這跑了，有的沒的盡讓人說了閑話去！依我看，王爺你是身份貴重，我不過是個(gè)弱女子，無權(quán)無勢的，白白累著了王爺，咱們從此還是井水河水不相犯的好！”
“瞧你這話，說的怎么比刀子還尖呢！天地良心，我為你忠誠日月可表，若是你好好的，我便一切也就心安了。姑娘生病了，我便是日夜服侍著你也是心甘情愿！為了姑娘，哪怕是賠上我畢生的前程我也心甘……”
趙元休正說到興頭，劉娥忙用手掩住了他的嘴，含情脈脈地望著他那雙藏情明眸，二人如此看著良久，劉娥才放下了手，悠然開口：“王爺切莫要這樣說了，我一風(fēng)塵女子，不值王爺如此相待?！闭f完，又趕緊將頭側(cè)過去，不再看他。
趙元休拉過她的手，稍觸之則感她雙手似冰冷，用自己手將她煨暖和了，才問道：“時(shí)至今日，不知你對我可存幾晌溫存？”
劉娥的手搭在他手掌上，聽他這番問話，心中怎不會有所觸動(dòng)？眼中含住晶瑩淚珠，又不敢回頭看他，聲音微顫：“王爺……”劉娥此時(shí)此刻心里亦是十分清楚，自打見了趙元休以來，整日纏綿生情，已不可同日而語，若說初見時(shí)對他只是一二分好感，到如今只怕用情已有八九分了。劉娥心里感觸，竟說不上話來，只能盡力避免著不讓他看到自己這梨花帶雨的模樣。
“那你可能言明，你是為何病著？”
劉娥這會兒子已不知如何對他說明，不禁失聲嚎啕起來。趙元休看著她盡哭成了淚人兒，心中是萬分不舍，知道她心中之苦，一把直接將她攬至懷中。二人如此惺惺相惜，又是同病相憐，只有互相慰藉，好容易讓劉娥止住了哭泣，這才低聲問道：“你可是為著名分的事耿耿于懷么？”
劉娥掙開了他的懷抱，望著他，生怕他霎時(shí)消失不見，這才將滿腹心事皆訴與他：“今日我確是見了秦國夫人，可夫人亦有好意欲收我為女，奈何著這王府步步險(xiǎn)境，防不勝防，才不得作罷?！?p> “乳娘也與你說了名分之事？”
“是?！眲⒍饝?yīng)道。
“乳娘說的固然無錯(cuò)。我生在皇家，婚姻亦不能自己作主。將來正室王妃，終究旁屬他人?！壁w元休將皇家婚姻實(shí)情說與她聽。
劉娥心中似有千斤，知道這是天生鑄定，皇權(quán)難抗，只能怨自己福薄命薄，往那殘燭，指道：“既是有緣無份，何必強(qiáng)求？與其日后受情殤之苦，不如今日早些作罷，同燭火之煙滅，免待日后多熬殘淚?！闭f罷，起了身子，向他伏了一禮，稟道，“承蒙王爺錯(cuò)愛，才有這幾日溫情可享。娥兒心意已定，明日便出府，王爺只當(dāng)從未認(rèn)識劉娥?！?p> 趙元休將她扶住，連連搖頭：“不！我與你雖不成夫妻，我心卻已付諸。不怕皇權(quán)森嚴(yán)，亦不擋你我同心，來日便真的指了王妃，再憑她貌美如花，我畢生只有你伊人。”
劉娥聽到這兒，已然昏昏沉沉，又坐回床邊。屋內(nèi)這二人雖無紅燭高燒，錦繡華服，新衣羅帳，卻似新婚夫妻同坐洞房。劉娥被他這番深情所動(dòng)，明白他用情至深，不亞于從前丁謂。想起丁謂，今朝又不忍再負(fù)他情誼，只點(diǎn)頭表同意。趙元休看她已然應(yīng)允，不再出府，臉上這才露出似是久違的笑容。又見那邊鴿子湯，試了溫度，正好尚有余溫，才將湯喂與她一口一口喝下。
這剛喝完了鴿子湯，卻聽見外面似有人聲碎碎，嚇得劉娥問道：“誰在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