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番話令在場所有人鴉雀無聲!
宇文元墨眉心微蹙,對這位皇兄既不滿又無奈。也不知是哪個快嘴的這么快就把事情傳到了皇宮里,他那皇兄動作也真夠快的,急吼吼的就派人來當(dāng)和事老了!
無論宇文元墨心里有多不滿、不情愿他也明白,這件事情無論真相究竟如何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皇上的面子,第一個不能不給的就是他這個做胞弟的!
宇文元墨忍不住狠狠瞪了拓跋洪熙一眼,便宜這小子了!真不知皇兄到底為何要息事寧人。在大梁京城的地界上,怕他區(qū)區(qū)一個北翟王子干什么!
裴明蘭目瞪口呆、瞠目結(jié)舌!
這、這算什么!是她的耳朵出問題了嗎?不然怎么會聽到那死太監(jiān)說的那么奇怪的一番話!
什么微服私訪,什么東道主付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都是子虛烏有之事!今晚這一場劍拔弩張的對持因何而來,她門兒清。
宇文元楨還真是夠大度?。〈笫禄⌒∈禄?!
裴明蘭低垂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嘲諷。本性如此,就算當(dāng)了皇帝,也是個窩囊的!
拓跋洪熙先是愕然,繼而揚(yáng)眉勾唇冷笑,嘲諷得意的瞟向宇文元墨。心中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由更鄙夷宇文元楨。
那個男人,身為九五之尊又如何?還不是個軟弱好欺的?他忍不住在心中暗自嘆息,如果宇文元墨死了就好了!相信沒有了宇文元墨的大梁,對北翟更為有利!
“睿親王聽明白了嗎?”拓跋洪熙冷冷一哼,傲然道:“睿親王還是趕緊把銀子點(diǎn)一點(diǎn)、收一收吧!然后,咱們再來好好的算一算今天晚上的賬!睿親王的侍衛(wèi)打傷了小王的人,不知王爺打算如何解決啊?”
宇文元墨目光冷清如電直直盯了過去,冷冰冰道:“你的人欠債不還、追殺債主是事實(shí),本王拿下他們無半分不該!王子要算賬是嗎?也好,明日就請順天府衙門走一趟吧!本王這就叫人把他們送到順天府衙門,按律處置!”
“你!”拓跋洪熙臉色一下子又變得十分難看起來。
“王爺王爺!誤會,都是誤會??!王爺,既然這銀子已經(jīng)送到了,這件事兒是不是就該過去了?何必斤斤計較呢……”董和急忙陪笑著道。
拓跋洪熙那氣悶得不行的心里瞬間又暢快兩分,很想順著董和的話再搶白宇文元墨幾句,又怕宇文元墨當(dāng)真把自己的人送順天府衙門,只得輕哼一聲咬牙忍氣吞聲。
他可不想來一趟大梁京城,自己的人變成順天府衙門的???。
宇文元墨自然明白董和的話代表著宇文元楨的意思,當(dāng)下也不便再多說什么,冷哼一聲,帶著裴明蘭拂袖而去。
拓跋洪熙兄妹也自回驛館不提。
一場劍拔弩張,頓時煙消云散。
裴明蘭撩開馬車車簾,沖外頭騎馬的宇文元墨“嘻嘻”一笑,引得宇文元墨側(cè)目,蹙眉瞪她。
裴明蘭眨眨眼,無不幽怨的嘆道:“本來還指望王爺為臣女出一口惡氣呢,誰知臣女這口惡氣沒出成,王爺心里反倒添了一股悶氣,這買賣啊,怎么算怎么虧大了!”
宇文元墨忍不住笑了起來,原本郁郁低沉的心也變得松快了兩分,冷笑道:“不用著急,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滿,總有一天本王會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那臣女就先祝王爺心想事成了!但愿下一次不會這么掃興了!”裴明蘭嫣然一笑。
宇文元墨一滯,掃興?把皇兄派來傳旨的大太監(jiān)說成掃興之人,她膽子還真夠大的!
這種話就算是自己明面上也不敢說。
她并非沖動魯莽愚笨之人,為何卻會說出這種話來?
宇文元墨的目光漸漸的染上幾許疑惑。
裴明蘭自悔失言,事情一與宇文元楨牽扯上,她就會控制不住沖動!上一世的傷太重太深,那樣的怨與恨理智常常壓制不住,一有機(jī)會便會不自覺的流露出來!
裴明蘭暗自苦笑,提醒自己下次定要注意。
咳了一聲柔聲笑道:“臣女也該回府了,王爺您也請回吧!”
“本王先送你回去!”宇文元墨點(diǎn)點(diǎn)頭,當(dāng)下也沒多想。
“既如此,多謝王爺!”裴明蘭一笑,放下車簾,不再說話。
到府告別,裴明蘭見了父母之后,連忙匆匆回自己的院子,簡單洗漱后屏退了人。
厲風(fēng)已經(jīng)等候在她的房間中,現(xiàn)身而出,拱手笑道:“主子,成了!果然不出主子所料,拓跋洪熙想要悄悄將顏趾轉(zhuǎn)移,已被我們搶了回來,屬下已命人安置好了!”
今夜之事本就是裴明蘭設(shè)下的局。
那驛館門口鬧事而逃的也是他們影盟的人,北翟人向來兇狠慣了,吃了虧不可能作罷,追趕是必然的。
約定好差不多的時辰,裴明蘭與宇文元墨經(jīng)過那條街道,恰好雙方碰上。
宇文元墨素來厭惡北翟,斷斷容不得他們京城中囂張,見事不會不管。
宇文元墨要帶人搜查驛館,拓跋洪熙很清楚,在大梁的地界上,他根本攔不??!
什么傳家寶他根本沒當(dāng)一回事,就算真的從他驛館中搜出來了他也無所謂——宇文元墨難道還能殺了他不成?
可是,顏趾此人卻絕對不能被宇文元墨發(fā)現(xiàn)!
當(dāng)看到宇文元墨親自帶人揚(yáng)言要搜驛館的時候,心里有鬼的拓跋洪熙立刻想到的就是這是個借口!宇文元墨根本就是沖著顏趾大盜來的!
要知道顏趾他也是從別人手里搶來的,他幾乎已經(jīng)可以肯定,這個“別人手里”其實(shí)就是宇文元墨手里!
如今宇文元墨是要把人再搶回去呢!
當(dāng)機(jī)立斷,拓跋洪熙一面安排心腹將顏趾裝入大箱子里悄悄從驛館后門送出去,一面匆匆趕過來與宇文元墨周旋拖延時間。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顏趾在他心腹的護(hù)送下才剛剛脫離御林軍的視線,就被一撥守株待兔之人出其不意的劫走了!
“安置好他,千萬別讓人起了疑心!”裴明蘭輕輕舒了口氣,終于放了心,忙又問道:“他的身體狀況如何?”
厲風(fēng)拱手答應(yīng),想了想說道:“屬下只來得及匆匆看了兩眼,說不上好,但絕對死不了!”
“沒殘吧?”
厲風(fēng)不確定回憶回憶,搖頭遲疑道:“好像——沒有吧!”
裴明蘭一笑,又叮囑幾句便讓他離開了。
就算是殘了,她也沒有辦法替他接上腿腳手臂不是?只要不死就行了!
再說拓跋洪熙回到驛館,便焦急的等著顏趾的消息。
之前情急之下不覺得,此刻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似乎自己不應(yīng)該將顏趾給弄到驛館外頭去!
當(dāng)心腹跌跌撞撞、狼狽不堪的回稟顏趾被劫時,拓跋洪熙心一沉臉色大變,狠狠一拳捶在了茶幾上!
整個人豁然開朗!他終于明白哪里不對勁了,可惜,晚了!
“該死的宇文元墨!小王與你勢不兩立!”
拓跋筱亦氣憤道:“宇文元墨太過分了!哥,明天咱們進(jìn)宮請皇上做主!讓他下旨命令宇文元墨把人還回來!”
“你少在這添亂!”拓跋洪熙臉上一寒,沒好氣道:“宇文元墨既然把人弄走,那就表示他也知道了那個秘密,哼,你以為他還會把人還回來嗎?這是在大梁,算了!”
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氣強(qiáng)忍了不甘,拓跋洪熙才說得出“算了!”這兩個字。
“此地不宜久留,聯(lián)姻之事我會盡快定下來,隨后咱們速速啟程回北翟!這幾天你就不要再出去了,好好的將行李收拾收拾!”拓跋洪熙冰寒著臉道。
省得出去又惹事!
他來這一趟大梁京城,其實(shí)最大的目的不是為了聯(lián)姻,而是為了顏趾。如今顏趾都已經(jīng)落到了宇文元墨手中,他還留在這兒有什么用?
拓跋洪熙氣悶得幾乎想要吐血!
當(dāng)初將顏趾搶劫到手有多痛快,此刻就有多氣悶!宇文元墨,他絕不會讓他好過!
拓跋筱見他臉色十分難看,顯然動了真怒,也不敢多說,怏怏“哦”了一聲算是應(yīng)了。
次日下朝之后,宇文元墨本來想直接回睿親王府,不想宇文元楨卻傳召乾清宮見。
宇文元墨下意識掩去心中的不快,去了乾清宮。
昨夜之事只要一想到他心里就堵得很,現(xiàn)在他很不想與皇兄單獨(dú)面對面,更不想問皇兄為什么?
他不想問,宇文元楨卻主動告訴了他,還透著語重心長。
總而言之意思就是他已經(jīng)決定答應(yīng)拓跋洪熙和親請求,所以雙方不必弄得太僵。和親是大事,也是好事,若成了邊疆百姓也可以多過幾年安生日子,大梁也可休養(yǎng)生息!如果雙方鬧得太僵,惹怒了拓跋洪熙,令他惱羞成怒懷恨在心,萬一報復(fù)起來,吃苦的是邊疆百姓!
宇文元墨聽得又氣又想笑又無奈!皇兄在北疆待了這么多年,難道還沒有看透北翟人的本性嗎?他真的以為區(qū)區(qū)聯(lián)姻就能令兩國和平友好相處嗎?
看到一臉認(rèn)真、滿懷期待對他說出這番話的宇文元楨,宇文元墨心里說不出是一種什么滋味。
他只能沉默不語。
當(dāng)宇文元楨告訴他,準(zhǔn)備在萬春公主、昌樂公主兩人之間挑一人嫁給拓跋洪熙,問他該選誰的時候,宇文元墨就更沒勁了,淡淡的說了兩句“臣弟不知,請皇上定奪!”便住了口。
宇文元楨知道他在這些事上素來不上心,聞言寬容的笑笑,便道:“既然如此,朕覺得昌樂更合適,溫婉賢淑,性情柔和,素有大梁貴女風(fēng)范,那就選她了吧!”
宇文元墨對昌樂公主這個皇妹并沒有多少印象,甚至連具體的相貌也想不出來,應(yīng)了句“皇上英明!”便告退了。
不想,宇文元墨沒走多遠(yuǎn),就在回廊拐彎處被一名從另一面過來的宮女給正正撞上了!
他心中真煩躁著,竟來不及避開,被那宮女撞了個正著嚇了一跳!
“大膽賤婢!押下去!”宇文元墨不禁大怒,拂袖喝斥。
其實(shí)他素日里雖然也不茍言笑,周身透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然而并不是個殘暴的主兒,從未喝斥責(zé)罰過宮里的奴婢,今日著實(shí)是煩躁中偏有人撞上了槍口。
身邊侍奉恭送的小太監(jiān)嚇了一跳,連忙應(yīng)是,命人去知會管事太監(jiān)。一邊忍不住同情的瞟了這倒霉宮女一眼:睿親王爺難得發(fā)一次脾氣,不想?yún)s叫你給撞上了,這運(yùn)氣真是——
“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奴婢是昌樂公主身邊的宮女,奴婢急著回去向公主復(fù)命,不留神沖撞了王爺,還請王爺寬?。∨净厝ヒ娏斯?,定自去領(lǐng)罰,求求王爺高抬貴手!”
這宮女赫然就是昌樂公主身邊的大宮女秀梨,她早已花容失色跪了下去,一邊忍著哭腔向宇文元墨苦苦求情,一邊連連嘭嘭叩首,雪白的額頭上很快就見了紅。
昌樂公主?
宇文元墨不禁挑了挑眉。
若是往日聽到這個皇妹的封號,他不會有什么感覺,可今日才剛剛在宇文元楨那里聽過,所以就忍不住留心兩分。
再一看這宮女身上的裝束,白綾裙子,絳紅繡纏枝花齊膝比甲,雙掛髻上簪著金箔銀釵、粉色上等絹花,分明是一等大宮女的裝扮。
公主身邊的一等大宮女,膽子小成這樣,就算他不看也能感覺得到她的氣勢同樣卑微得比三等宮女也不如。
“罷了,起來吧!”宇文元墨拂袖淡淡道。
“謝王爺!謝王爺!”秀梨慌忙擦拭著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這是從哪來?發(fā)生何事了?”宇文元墨此時才看見秀梨左邊臉頰上有兩道兩寸余長的紅印,像是被指甲之類所劃。
秀梨怯怯瞧了宇文元墨一眼凄然一笑,忽然又跪了下去,直挺挺沖他叩首伏地,哭道:“奴婢從太醫(yī)院來,昌樂公主病了,奴婢去太醫(yī)院請?zhí)t(yī),當(dāng)值太醫(yī)卻沒有一人肯隨奴婢去凝梅閣,奴婢忍不住同他們起了爭執(zhí),推搡間不小心被人傷著了臉!王爺,求求您去凝梅閣看看公主吧!公主她,她——”
秀梨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宮里忌諱哭聲,她死死的咬唇壓抑著,那破唇而出的哭聲和因?yàn)榭刂撇蛔〉膲阂侄澏兜募绨蚩瓷先タ蓱z之極,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