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澈呆呆的看著她,看著她嘴角血如泉涌,看著她眼底倔強得不肯掉下來的淚水,他驀然感到胸口窒息的慌,他用力抓住她的手,這才發(fā)覺她的手居然是沒有溫度的,冰冷如鐵。
渾身的血液快要流干了,身體內(nèi)是空蕩蕩的寒冷。
舞陽因為身體的疼痛而略略皺眉,她吃力地抬起手,用盡最后一分力氣,緊緊抓著樓澈的手臂,緊緊擁抱著她今生曾經(jīng)渴望擁有的溫暖,鮮血雖然不斷從她嘴角涌出,她仍努力抬眸,依依不舍的看著他:
“舞陽從小……有一個心愿……就是要做樓澈哥哥的妻子……現(xiàn)在這個心愿終于達成了……舞陽很開心……真的……真的很開心。”她氣若游絲,渙散的目光里沒有怨懟,沒有恨,只有真真切切的愛戀。
樓澈緊抿著嘴,失神的瞪著她慘白如紙的臉孔,他覺得心口好疼,說不出話來,只是用顫抖的雙手下意識的抱緊了懷里的女子。
舞陽此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視線也越來越模糊,隱隱感覺到自己靠著的那兩架嶙峋的臂膀在不住顫抖,她慢慢抬起一只手,輕觸他的臉龐,感覺到有滾燙的淚水滑落指尖。
“不要難過——!”她恍惚地笑了笑,眼角強忍的淚水卻瞬間決堤而出,滑下蒼白的臉頰。
原來直到死亡降臨的這一刻,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舍不得他,看到他難過,她的心更痛。
“不要難過……我走了以后……還有姐姐陪著你……我知道……你很喜歡她……我祝你們……白頭到老……永結(jié)同心?!蔽桕枏娙讨幌肟?,可是絕望的淚水卻漫溢不止的簌簌滑落臉龐。
樓澈呆呆的望著她,失去血色的臉龐慢慢變得痛苦扭曲,痛下聲:“不要走——!”他握緊她的手,執(zhí)拗的搖頭,“不要走——!”一疊聲地低喊。
直到這一刻,舞陽才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眼底深埋的感情和不舍。
這便已足夠。
她靠在他懷里,開心地笑,笑著笑著忽然哽咽一聲,痛哭失聲。
“樓澈哥哥,我舍不得你。”舞陽抓緊他,嚶嚶地抽泣,哭得像一個無助絕望的小女孩,臟兮兮的淚水爬滿臉龐。
這一刻,樓澈渾身僵硬,仿佛啞了,也聾了,只覺得一顆劇痛的心擦著寒冷,直直地往深淵里墜落,萬劫不復(fù)!
他呆呆地注視著眼前這一張哭泣的臉。似乎在記憶深處,落雪的寒冬,梅樹下,有這么一張哭泣的小臉在時不時的牽絆著他。
似乎在那一剎那明白了什么,樓澈微微張開嘴,渾身止不住哆嗦,他兩眼發(fā)直,窒息慌亂的將懷里的女子越抱越緊。
彌留之際,舞陽慢慢止住了哭泣,仿佛那樣的擁抱要將她窒息,她微微掙扎了一下,凄黯的瞳仁徹底渙散開來,嘴角卻保持著一個溫和清平的微笑,她安靜地側(cè)過頭,用盡生平最后一絲力氣,抬起手指向外面。
“你看……外面又下雪了?!彼偷偷穆曇衾镉屑毿〉目鞓?,“就像我們相識那天一樣?!?p> 樓澈淚盈盈的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那里,飛雪漫天,一株寒梅傲立雪中,分外妖嬈。
“舞陽——!”樓澈揮淚如雨,心痛地喊一聲,猝然回頭。
懷里的女子已經(jīng)杳然遠去,就像睡著了一般安詳,她的嘴角甚至還留有淡淡的笑容,身體卻一寸一寸冰冷下去……
樓澈驚懼無望,臉上布滿淚水,心像是被剜空了一般,他慌亂的抱緊了懷中死去的女子,埋下頭,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悲鳴……
——
三天后。
宮女憂心忡忡的站在身后說:“娘娘,皇上還在紅袖殿里,不肯出來!”
一個月后。
宮女依舊在身后說:“娘娘,皇上還在那兒,說不許外人打擾。”
傾城嘆息一聲,面無表情的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俯瞰這一片靜謐的皇城。
遙遠的天空,斑駁如洗,忽然傳來一陣幽幽的笛聲,哀婉而凄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