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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蕙心推開那扇虛掩的鏤花鐵門,輕飄飄地走了進去。
院子里的一切景致清晰如舊,碧白色的石板路,靜悄悄的,一旁種滿了芭蕉和鳳尾竹,碧蔭蔭地連成了一片,另一旁則是玲瓏的假山和水池。
再往前走著,卻是一個石砌的八角翹檐的小亭子,包裹在一片絢爛的花海中,一旁還有一個精致的綠藤秋千,在靜謐的微風(fēng)中輕輕擺動著,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自由自在。
葉蕙心怔怔地打量著這一切,熟悉得刺目般疼。
銘恩走出了大樓,目光很快看了過來,似乎是愣住了。
近在咫尺的對視。不過兩秒鐘。
葉蕙心很快移開了視線,淡淡的目光仿佛是輕鴻一瞥,不著一絲停頓與流連,又仿佛當(dāng)對面的這個女人根本不存在。她慢悠悠地踱著步子,自顧自地欣賞著四周的風(fēng)景,嘴角甚至還噙著一絲愜意的微笑。
銘恩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看著她慢悠悠地走過去,看著她在綠藤秋千上坐下來,自在地晃了晃,又站起身來,走到一旁的花叢前,慢慢躬下身去,溫柔地嗅著玫瑰的花香。
銘恩不由得有些心慌氣短,步子漸漸地拖沓起來,好一會兒才走到了花圃前,葉蕙心的跟前。
對方很快轉(zhuǎn)過頭來,一雙烏黑發(fā)亮的眼睛直射而來,說不盡的凄冷和憤懣。
銘恩后退了兩步,手指微微刺入掌心,才克制住心頭的惶恐,她笑了笑,不亢不卑地迎接著洶涌而來的咄咄逼視。
“蕙心姐,你這兩年多去了哪里?你過得好嗎?”
這是一句看似平常的問候,然而,葉蕙心僵住了,目光里的冷意漸漸升了起來。貝齒輕咬著咯咯作響,刻骨銘心的憤怒和嫉恨吞沒了她僅剩的一絲理智,仿佛走火入魔了一般,她逼上前兩步,猙獰地道:“你問我過得好不好?你還有臉問我?你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當(dāng)年要不是你勾引了少昂,他怎么會拋棄我……”
銘恩似乎有些震動,片刻后又仿佛有些迷惘,像是遙想著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臉上有一絲莞爾的微笑,半晌也不過是輕輕地“哼”了一聲,道:“現(xiàn)在說這樣的話…還有什么意義……”
葉蕙心神經(jīng)質(zhì)地歪了歪腦袋,幾乎在爆發(fā)的邊緣,她無法忍受對方用如此輕松甚至不屑的語氣來對待她,咬牙切齒著,剛欲上前,突然,有一只小手輕輕地扯著她的衣服,她下意識地望去,滴溜溜的一對明亮的雙眸,詫異地閃動著緊張的光芒,仿佛是鼓足了勇氣,才道:“阿姨,你的樣子好嚇人,你是誰???怎么會在我家里……”
葉蕙心的嘴一咧,似笑非笑地道:“婉儀,你不認識我了嗎?”
女孩震住了,呆呆地張大嘴巴。
銘恩幾乎是本能地將她攬到了身后,警惕地望著越來越不可捉摸的葉蕙心,沉聲道:“我們沒什么好說的了,請你趕快離開吧……”
婉儀卻一下子來了精神,從她身后探出頭來,依舊轉(zhuǎn)動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道:“你是蕙心姐姐,可是,你怎么會變成這樣,你看起來好像老了許多……”
銘恩下意識地緊緊護住婉儀,目光中掠過一絲驚惶,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惟有一種警惕的戒備。
葉蕙心干干地笑了幾聲,蒼白枯瘦的臉龐仿佛有些陰森可怖的寒冷,銘恩激靈靈打了一個寒顫,轉(zhuǎn)身就要帶著婉儀離開,卻被一把抓住了胳膊,在她回頭的剎那,一把寒光閃閃的短刀立時抵住了她的脖頸,滲人的冷意撲面而來。
銘恩不由得噎住,刀刃離她的咽喉只有一指之遙。
葉蕙心蹙起眉頭,斜睨著她,恨聲道:“你算個什么東西,憑什么趕我走?”
銘恩閉了閉眼睛,深吸口氣,松開了婉儀的手,示意道:“你快進屋去,不要再出來了?!?p> 婉儀似乎被眼前的情景嚇到了,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拔腿往大樓里跑去。
庭院里,連日光都變得冰冷下來,涔涔地照耀在雪白的柱子上。
“你到底想要怎樣?”她無助地問。
葉蕙心輕笑了一聲,咬著牙,一字一頓地道:“我要你死……”說著,刀鋒逼近了一步。
銘恩閉下了眼睛,語氣盡量放軟,好言勸道:“蕙心姐,我們好好談一談?!?p> 她不聽,脅迫著她往院子外面走去。
葉蕙心真的有些喪心病狂了,只想把銘恩趕出去,她猩紅著眼睛,用力將銘恩推出大門外,然后撲上前,一只手揪住她的頭發(fā),將她的頭向后拉扯著,另一只手舉起短刀劃過了她的臉頰,嘴里喃喃地叫喊著:“你死了,就不會有人跟我搶少昂了,我要你死。
在這個時候,一輛轎車忽然停了下來,車子還沒停穩(wěn),一個人已經(jīng)沖了下來。
未及回神的葉蕙心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翻倒地,“嗡”地一聲,天旋地轉(zhuǎn),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漸漸地從渾噩中醒來,恍惚之間卻看見楚平扶住了銘恩,一臉關(guān)切的樣子。
葉蕙心抓起跌落在一旁的短刀,奮力站起身來,什么也顧不得了,直沖了過去,一刀狠狠捅了進去。
只聽得“噗嗤”一聲,楚平的身體一僵,慘白著臉梗起脖子,一動也不動的樣子。
銘恩驚駭?shù)乜吹剑蹲右呀?jīng)貫穿了他的胸膛,嘩啦啦的鮮血涌出了他的前襟,他無聲地哽咽著,斜斜地倒了下去。
葉蕙心握著鮮血淋漓的刀,扭曲變形的臉顯現(xiàn)了出來。
銘恩有些猝不及防,喃喃地搖頭,慌張地蹲下身,急道:“楚平,楚平,你怎么樣了?”
楚平虛弱地笑了笑,顫顫巍巍地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觸碰她的臉頰,卻抖了抖強自忍住,慢慢地,他咬緊了牙根,腦袋一歪,痛楚地閉下了眼睛。
銘恩茫然地跪在他旁邊,輕輕搖晃著他的身體,哭著喚道:“楚平,你不能死?。 ?p> 可是他依舊緊閉著雙目,沒有應(yīng)她一聲。
葉蕙心磨著牙,陰森森地笑著,一步一步地逼近了銘恩。
就在這時,另一輛車沖了過來,停在了院子門外。
唐少昂下了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半響,似乎才回過神來,他習(xí)慣性地掏出槍來,扣動了扳機,“砰——”的一聲巨響。
銘恩有些驚異地回過頭來。
葉蕙心瞬間愣在了原地,那一槍打在了她腳邊的水泥地上,細小的石塊迸濺而起,劃傷了她的手臂。
四周一下子靜得出奇。
唐少昂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這么短短一剎那,自己轉(zhuǎn)過了多少念頭。驚訝、悔恨、尷尬、惆悵、憤怒……無數(shù)說不清道不明的復(fù)雜情感涌入了心間,他只能站在那里,緊緊地握著槍。他的目光流連在葉蕙心的臉上,片刻后,又轉(zhuǎn)向了一旁的銘恩。
葉蕙心卻像一尊僵硬的化石,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她咯咯抽搐的喉嚨里透出一絲吃力的喘息。
沾染著血污的短刀“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
她看著他,眼底的瘋狂恨意忽然消失了,很溫柔地笑了笑,忽然不顧一切地沖了過來,一頭扎進他的懷里。
唐少昂眼神錯愕,腦中一片空白,拿著槍的手懸在半空中。
葉蕙心緊緊地抱著他,卻仿佛抱著一具毫無生氣的軀體,她閉下了眼睛,迷茫而開心地笑著。
僵持了半響,唐少昂雙手一格,用力掙脫開他,冷冷地道:“你干什么?是你殺了楚平?”
看著一旁血泊中的人,她倒退了兩步,瞪大了眼睛,雙手搖搖頭。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焙苁菬o辜的表情。
唐少昂心里悲憤難抑,在倉促之間又舉起了槍,凜凜地對準了她。
他的舉動刺激了她。
葉蕙心恨極了痛極了,眼睛里猙獰著可怖的血絲,忽然躬著身子,撕心裂肺地吼道:“你把槍放下!”
他不為所動,卻漸漸紅了眼眶。
“你把槍放下!!”
她渾身都在發(fā)抖,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緊緊地抱住他。
他執(zhí)拗地后退了一步,她卻猝然伸出手,抓住槍口抵在左胸上,他本能地大吼一聲:“不要——!”
她砰一聲扣動了扳機。
溫?zé)岬难獮R在他臉上。
他一只手緊緊地摟住她,她的身子軟綿綿的,鮮紅的血迅速浸透了他的西裝,他整個人都像傻了一樣,并不看她,只是緊緊地摟住她。
葉蕙心嗤嗤地笑起來,笑聲愈來愈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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