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是她的家人?”那醫(yī)生等了一會,并沒有等到馬老師說一個字,便走到門前沖著人群(此時,醫(yī)院門口的那一群人大約意識到什么,已經都聚到了急診大廳里)喊到!
一群人里的幾個大人紛紛說到:“我們是,我們是!”
那醫(yī)生看了一眼眾幾位,又道:“你們是她什么人?”
人群開始越來越騷動。
“我們……她是我孩子的老師”
“醫(yī)生,求你救救她!”
“歐嘛尼貝尼哄”
“老師,梅朵老師!我們來了!”
……
那醫(yī)生見狀,又道:“我們已經盡力了,但是……你們的老師……走了……”
醫(yī)生的語氣透著些許無奈和惋惜,但緊接著很快,就又恢復平常,冷靜的問道:“你們誰是她的家人,直系親屬?”
人群里有的人早已經開始了抽泣,越發(fā)的騷動和激動。
“醫(yī)生,我是……我……她是我的大恩人啦!”那個剛才站在門口的黝黑漢子突然嚎哭了出來,涕淚俱下著說道。
緊接著他一把拽過一個孩子又道:“我的孩子,她就是為了救我的孩子才……就怪你!你這孩子讓你不要下水!……”
人群里的孩子都開始了哭嚷:“老師,嗚嗚嗚,老師,嗚嗚嗚,老師!'……”
醫(yī)生站在門口,略怔了怔,又道:“那她的家人呢?”
……
“我就是她的家人。”此時,醫(yī)生的背后傳來一個聲音,他立刻回頭,卻見馬老師已經將亡者抱了起來,一步步朝外走著。
有些驚鄂的,那醫(yī)生趕緊往一旁讓了讓,馬力抱著梅朵走了出來。
此時此刻,喧鬧的人群忽一下停止了騷動,大家默默的跟在馬力身后,跟在馬力抱著的梅朵老師身后,一步步的走著,一聲聲的輕輕抽泣著。
夏日雪區(qū)的太陽,離大地更近,炙熱如火,卻再不能讓梅朵感受到溫度了。
此時的她被馬力抱著,一只手垂在那兒,一晃一晃的,無力而蒼白,卻似想要抓住些什么。
若還能抓住,她一定是想抓住馬力的手,或者讓馬力抓住她的手吧!
若還能感受,此時的她該有多幸福??!被自己心愛的人這樣抱著,這不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
然而,那只晃蕩著的手就那么晃蕩著,蒼白的讓人感到一絲寒冷,終究沒能抓住什么,只晃蕩著!……
出了醫(yī)院大門,更多的人聚集在那兒,不僅僅有孩子和孩子的家長,還有很多醫(yī)院里的患者和家屬,都是一些素昧平生的人。
醫(yī)院很小,這些不相識的人大約是聽說了梅朵的事,過來送行的。
董凱剛下手術,也聽說了。一聽說就往急診室跑,跑了一半,瞧見不遠處的一群人,便匆匆趕上了來。
“馬力,馬力!”他瞧見馬力抱著梅朵,面無血色,著急的喊了兩聲,卻不知接下來要說點什么,也就跟在他們身后,夾雜在人群里,一步步往前走著。
醫(yī)院到宿舍的路,馬力走過一次,大約十五分鐘的路程,那是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那個夜晚后來成了馬力最最美好的、純凈的、深刻的回憶。
然而此刻的他腦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想抱著梅朵就這么一直走、一直走,那樣放佛梅朵就就還沒有離世一樣。
可是很快(一如那個月夜,梅朵覺得時間很快一樣的快),宿舍到了,馬力看了看那道鎖著的門,他低頭對梅朵說了一句:“到了,快去給我開門吧。”
梅朵安靜的躺在那兒。
良久,馬力的身體開始顫抖,激烈的似乎快要站不住了。
人群再次開始嘈雜起來。
“快點,快點,快給汪老師換一身干凈的衣服,不能讓她就這么去了??!”
“鑰匙,鑰匙一定在老師的口袋里,要不干脆把鎖砸開吧?!?p> “好了好了,幾個女同志把老師抬進去,先換身衣服?!?p> ……
就這樣,鎖被砸了,梅朵被抬進了屋子。
馬力站在那兒,手上頓覺空落落的,心里更覺得空落落的,整個人輕飄飄的。
他想找個地方坐一會兒,一轉身,往廊前剛邁出兩步,便跌坐在地上。
“馬力!”董凱上前,又喊了一句。隨即跟了過去,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梅朵她……唉,真是沒想到!”
馬力沒有搭腔。
“我聽說是為了救一個孩子!”董凱接著道:“昨晚邵大玲還在短信里跟我說梅朵是很善良的一個女孩,還問我你和她之間怎么樣了,沒想到,突然間人沒了!”
一直沒有反應的馬力,此時埋在雙臂間的頭抬了起來,慢慢看向董凱:“兄弟,我辜負了一個好女孩!”
“我他媽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馬力憤憤的罵了自己一句,突然哭了出來。
董凱看了看他,想拍一拍他激烈抖動著的肩膀,手舉到一半又放了下來,自己的眼圈也跟著紅了紅。
過了一會兒,兩人的情緒都復了許多,他們一起進了梅朵的宿舍。
“怎么能把她放在地上?!”馬力一進門便呵斥道,嚇得剛才幫忙安置梅朵的幾個女人怔怔的不敢說話,只是看著他。
院外的孩子們已經在大人的安排下走了多半,只留下兩人男人主事,他們聽到聲音,跟著趕緊進來。
“這……要不我們把梅朵老師抬到床上去吧?!倍瓌P在一旁,拉了拉馬力,又對幾個女人很客氣的說道。
馬力說著就要上前去抱,卻被幾個女人攔住了。
在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解說下,馬力和董凱才明白下,原來亡者是不可以躺在床上的,須躺在地上,頭朝向大門開著的方向……
馬力聽了,愣愣的,走到梅朵身邊,跪在一旁,見她那身濕漉漉的衣服已經換下,穿著紅色的套裙,頭發(fā)也被梳理齊整,正“睡”得安穩(wěn),突然間覺得有好多話要跟她說,也有好多好多問題想問她。
你多大了?屬什么的?怎么就想起來只身一人在這條件艱苦的雪區(qū)支教呢?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你老家是哪兒的?那里風土人情怎么樣呢?……
馬力無聲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