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生死作何解,與君拆兩字
晉歌被孟云牽制,殺家的殺手不敢動,那些暗衛(wèi)也不會貿然動手了,此時顯得尤為寂靜,沒人敢出一點兒聲音。
“萇儀!”這宮中會這么緊張地叫這個名字的只有顧兆了。
晉歌等人已來到了宮門口,顧兆從遠處向她跑來,弓箭手對準了她,晉歌大喊:“顧兆!小心!”
顧兆茫然地看著弓箭手,剛要上前一步,一支箭就飛了過來,秋尹舟急忙把她拉走,差一點就丟了她,還好,還好!
秋尹舟抬起她的臉,“顧兆,聽話,回去!”
顧兆捶打著他的胸膛,“你是怎么搞的,你是皇帝,為什么,為什么萇儀一個女孩子會被人挾持,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她像個孩子一樣宣泄著怒氣,秋尹舟卻還在后怕,也在暗自慶幸。
秋尹舟捉住她的手,“現在別鬧,萇儀有危險,我知道你很擔心,可是你不能上前一步,明白嗎?他們會殺了你的!”
剛剛顧兆看到那么多人手里拿著弓箭,英王又拿匕首對著晉歌,嚇得臉都白了,此時有秋尹舟安慰她,也沒有那么害怕了,只道:“你可要保護好她,我就這么一個好朋友!”
你的這個好朋友挺厲害的,官兒不大不小,正正好好是未來的大宛女帝。兆兒啊,你真是……太可愛了!秋尹舟面對著這個心肝寶貝兒,完全沒有她那么著急害怕,此時還生生憋著笑呢。
晉歌沖著顧兆一笑,顧兆哭紅了眼,點點頭,對了個口型:小心!
晉歌笑意更甚,這么個丫頭誰不喜歡啊,怎么看著怎么舒坦,要不然以后登臨帝位了,讓她當自己的貼身婢女,決不能讓秋尹舟撬了墻角!哼哼哼!
她在這兒惡毒地幻想著,孟云用力推了她一下,“快走!”
“別這么不客氣!”晉歌冷嘲。
李佩兒在孟云身邊,恨恨道:“不若現在就殺了她,這個女人,又怎么會輕易放過咱們?”
晉歌很想贊嘆她一句:總算聰明了一次!
孟云安撫道:“現在她能使咱們活命,不能殺她?!?p> 李佩兒剛要說話,孟云一嘆,“佩兒,這輩子,是我害了你?。 ?p> 李佩兒眼中翻涌著了淚水,“不,云,別這么說,這些都是我自愿的。從我十五歲那年遇見你,我就知道這輩子我都離不開你了?!?p> “佩兒,怪只怪我沒有他那么好命!”
“不,云,他永遠得不到我的心,而你,我愿意給你一切,甚至是我的命?!?p> 說得太感人,若不是晉歌跟他們有恩怨,恐怕此時也是要感動上一把,只不過這個時候聽在晉歌耳中,除了惡心還是惡心,就是惡心。其實這兩人在一起,就是小三與被小三的關系,裝得這么深情有個屁!
晉歌做了個嘔吐的動作,發(fā)出“嘔,嘔”的聲音,孟云看著她,她回過身,擦擦嘴,“不好意思,有點兒微微惡!那個啥有點兒令人作嘔?!?p> 孟云和李佩兒互相看看,搞不懂晉歌說的什么意思,但是從她嫌棄兩人的樣子中,看得出來,她不屑他們的愛情。
李佩兒看著她的樣子就很不爽,此時不免心中不甘,冷笑一聲,“怕是公主殿下還沒有一個情郎吧?!?p> “那也好比你被兩個男人上強!”
李佩兒一口惡氣沒出,倒是惹了一身騷,孟云握匕首的手更加得緊,晉歌看了看,對李佩兒道:“男人都很在意自己的女人是不是處女,你看,你的英王殿下在意不在意?”她努了努嘴,示意李佩兒看孟云的手。
李佩兒心中不是滋味,晉歌還在繼續(xù)說:“他也是個男人,也會在意的,你就諒解諒解吧?!?p> 這看似安慰的話,實是雪上加霜。李佩兒淚眼朦朧,孟云恨不得把這個匕首就這么插在她身上,沒有的事都會讓她說成真的,真是可恨!
他活不活無所謂,可他要他最愛的女人活下去,逃出這陰暗的皇宮,幸福地活一輩子。可這個不大的丫頭,為什么能把他逼到如此絕境呢?而他卻不能動手殺了她,若她死了,佩兒就真的活不成了!
孟云只得道:“佩兒,別聽她胡說!公主,您若再不閉嘴,我這匕首可是個不長眼睛的?!?p> 晉歌哼了一聲,笑道:“您不會殺我的!”
“我是不會殺你,但我可以保證刺你一下,絕不會有任何人發(fā)現?!?p> 晉歌識趣地閉上了嘴,繼續(xù)向著宮外走去,就在這三人剛踏出宮門之時,殺家殺手突然沖上前,孟云拉著李佩兒更快地向前走去,他的暗衛(wèi)與殺家人廝殺,宮門突然慢慢關上。
孟云心頭劃過一絲詫異,李佩兒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緊張問道:“云,怎么回事?”
孟云閉上眼睛,開始沉思,晉歌忽然一動,孟云松開李佩兒的手,剛要去抓她,她就捉過李佩兒,一手掐住李佩兒的脖子。
孟云吼道:“放開她!”
“英王殿下,你知道嗎?你最大的弱點就是她,若是沒有她,恐怕您可以活著走出大宛的宮廷?!?p> 李佩兒本來就血色盡褪的臉此刻更是蒼白,閉上眼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云,你別管我了,走吧!”
晉歌就是覺得這個女人傻得可憐,她挾持了她,而現在孟云不能挾持她,孟云還能逃得了嗎?
孟云看了看四周,馬革裹尸倒是談不上,但確實也是令人心驚的場面,空氣中散發(fā)著血腥味,這里除了他們三個大活人以外,剩下的都是死人,恐怕里面的那些暗衛(wèi)一個也活不了!
孟云看著晉歌,只是無力一笑,“終歸還是你贏了!”
“多謝!”
“你早有埋伏,你從沒想過要放過我們,我早該想到,只是我從沒想過像你這樣的女子會有這般狠的心腸!”
“你只是小看了我!”
“不,我是看錯了你!”
“這樣說也是沒錯的?!?p> “我,你要怎么對付?”孟云問得很淡定,就像和人談天氣一樣。
“你說,我要怎么對付你這個最愛的女人呢?”晉歌拿著匕首在李佩兒臉上來回比劃,李佩兒倒也是個倔強的,緊咬著下唇,樣子像是誓死不求饒。
孟云笑道:“如今我也是任人宰割,我又如何能要求你放過她,不知殿下有何打算?而埋伏殺我的人又有多少?”
宮門里的打斗聲在宮門外聽得不太清,這城墻隔音效果很好,但是空氣中那種久久不散去甚至有著新鮮的血的味道告訴著他,里面的死傷很慘重。
城墻上突然豎起無數弓箭,紛紛指向著他,孟云瞇眸看著城墻,“殿下能否給佩兒留個全尸?”
“那你呢?”
“我就算求你,你會答應嗎?”
“不會!”
“所以多浪費那口舌又有什么用呢?”
“你倒是看得清楚?!?p> “殿下能用這么多人來殺我,我應該感到榮幸?!?p> “沒錯,你該榮幸!”
李佩兒看著扔掉匕首的孟云,咬著唇嗚咽,風干了淚水的臉又添了滾燙的淚,孟云伸出一只手,看著李佩兒深情道:“來世,我要你成為我的妻,獨一無二?!?p> 李佩兒大叫一聲,“??!”隨即身子慢慢滑落。
晉歌看著這兩人,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她本來還想告訴李佩兒她的哥哥就死在這里了,為了他們,而她最愛的男人就是為了讓她哥哥當靶子,吩咐他留在這里的??扇缃襁@場景,她竟生生說不出一句話了,本就傷心絕望,何必再去添一道傷?
人終歸是一死,死了,那些東西又有多少能帶過去,傷、恨、愛,有多少能和他相伴?
生死作何解,與君拆兩字——終極!
所有的一切,恩恩怨怨、愛恨情仇,都會了結!
晉歌悠悠道:“你們欠子洛和晉涼歌的,這輩子都還不了,而晉花羽,你們知道嗎?你們毀了她的一生,你說,你們讓我怎么不去恨你們?”
這話有些不對勁,可又沒什么不合理,孟云閉上眼睛,只道:“終歸還是敗了!”
“我不會可憐你們!”
“我知道!”
“我恨,可卻不想把你們留在我的記憶里。”
“所以?”
“你們的死,是對我最大的回報!”
“哈哈哈哈!晉涼歌是嗎?”孟云看著她問道。
“沒錯?!?p> “你和你的父親真是不像?!?p> “哦?”
“知道為什么皇族死衛(wèi)里會有我的人嗎?”
“當年你輔佐先皇奪位,估計你就已經藏了不少人吧?!?p> “沒錯,因為他很信任我?!?p> 晉歌看了一眼李佩兒,說道:“可終歸是因為一個女人……”
“值得!”
“對于你來說而已?!?p> “對于你的父親來說也值得?!?p> “也許吧。”
孟云看著城墻上密密麻麻的人,離得遠,就像是看著天上的繁星,那么多,可一個個又那么得清晰。
他說:“當年宮亂,你父親終是沒有舍得殺了佩兒,也放過了我,他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沒有帝王之氣,他優(yōu)柔寡斷,仁者仁心,可一個帝王,最不應該有的就是仁義!你與他真的很不同?!彼钗艘豢跉猓瑢⑿牡鬃钌钐幍脑拑A吐出來,心驟然開闊,他又道:“那年,你的父親派暗衛(wèi)去了上源!”
晉歌示意城墻上的弓箭手,他剛說完這句話,她就砍了一下,萬箭齊發(fā),李佩兒嘶吼著,沖上前與他相擁。
箭一波接著一波,層層如細雨,那兩個人就在那一片片的箭雨中靜止,李佩兒抱著孟云的脖子。晉歌離得遠只能看見兩人臉上的微笑,李佩兒對他說了什么她聽不見,可她卻可以感受到這兩人之間的愛意,十幾年終于可以這樣光明正大地擁抱,終于有了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一天,生死不相離。
她閉上眼睛,子洛,他們死了!而你,何時能回來與我攜手看這盛世天下?
傾天權,一世苦,何必,何必?
只得說一句,命不饒人,他不過想通過奪權將她娶進家門,她不過想和自己最愛的男人在一起一輩子。
可那個皇帝,又有多癡情,即使這個女人不愛他甚至恨他,將他的其他女人和孩子全部殺死,他也沒有一點怨恨,甚至還在保護她。當年宮亂,皇族死衛(wèi)奉行皇令,全部去了上源,為的不過是怕她受傷。
情字最難解,又無法可解,誰愛誰,他愛她,她愛他,她與他相愛,多了一個人這事就變得復雜了,甚至會演變成一個悲劇。
若不是皇帝奪了本該屬于他的女人,那么宮亂不會出現,巫子洛的哥哥們不會含冤而死,巫子洛不會被囚禁、身染重病,晉涼歌不會死,而晉花羽也不會變成如今模樣,所有的悲劇,因為一個不應該的開頭。
可留下的人還是留下了,每個人都有了各自的歸屬,又有什么悲傷可言?
晉歌擦了眼角的淚,看了一眼今夜的血月,子洛,你的歸屬沒找到呢吧,那就回來吧!
她微微一笑,回轉過身,城門大開,她傲然地向著宮門走去,她的背后是無數的尸體無數的箭,寂靜漆黑的夜,這個背影很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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