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巨響過后林中鳥獸皆被嚇得四散而逃,放眼望去勁力波及之處難尋生機(jī),黑竹竿也被這一掌震得倒射而出,他口吐黑血趴在地上,疼痛使得他的手指都已扣進(jìn)泥土。
?他全身不斷抽搐,經(jīng)脈逆行后所帶來的痛苦已讓他神志不清,此刻已然是出氣多、進(jìn)氣少。
?而凌云也沒能好到哪里去,身體雖未受什么大傷,不過出掌之手已暫時沒了知覺,身上長衫也被震得破爛不堪,再加上他此刻灰頭土臉的樣子若是被人認(rèn)做乞丐也是應(yīng)該。
?凌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仍在抽搐的男人,他的眼神中既沒有憐憫也沒有取笑,有的只是敬重。
?“你明明有傷在身,自知難以勝我,為何還要舍上性命,不惜筋脈盡斷也要與我一戰(zhàn)?”
?“我身中劇毒,只有他手里才有解藥,就算……就算放你離開,沒有他的解藥我也難免一死?!焙谥窀蛷?qiáng)忍著疼痛,口中含糊不清地答道。
?“還不如,還不如痛痛快快……與你一戰(zhàn)!”他一邊說一邊又咳出血來。
?不再去看他,凌云抬起頭仰望著天空,陰沉的天氣壓抑得讓人快要喘不過氣來,草木也掙扎著向那云靠去,渴望施舍些雨露來擺脫這燥熱與沉悶。
?微弱的喘息聲還在耳邊作響,一個連名字都不曾了解的人就倒在面前,名號很重要么?
?此刻凌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何滋味,惋惜?只是為他有一點(diǎn)不值罷了。
?悲傷?既然做一個殺手就該有被殺的覺悟。
?是不是世人都錯了?大好人生本該靜逸享樂,游山泛舟,一生與世無爭,不留遺憾;該寒窗苦讀十?dāng)?shù)載,考取功名坐廟堂,替天子解憂,為百姓謀福;該習(xí)讀兵法,天涯戎馬,征戰(zhàn)沙場拋灑滿腔熱血,御敵統(tǒng)兵衛(wèi)大好河山。
?只是這江湖太大了,大得令人心生畏懼,大得讓人敬佩,大得將所有人都扯了進(jìn)來,再也逃脫不了。
?若不是寒門子弟被人排擠難取功名,誰想將玉手磨出厚繭,只求不再受人欺辱而出人頭地?若不是惦念著哪家女子,誰愿意提刀負(fù)劍與人拼斗,只愿能與佳人攜手到老?若不是放不下心中仇恨,又有誰愿意十年如一日苦苦練功,只為那一朝血債血償?
?這就是江湖,沒有人生來就在這江湖里,但每一年、每一日都會有人走進(jìn)來。
?而既然身處這江湖之中,就該看慣恩恩怨怨,看淡愛恨情仇,甚至是看輕生死,看輕是非。
?江湖風(fēng)雨,起潮落潮,我輩英杰,一世逍遙。
?是啊,一世逍遙,人生就該逍遙。
?深吸一口氣,望著地上那個痛苦得已神志不清的男人,凌云蹲下身輕聲在他耳畔說道:“我送你一程?!?p> ?另一條小路上,李思崖一邊向前狂奔一邊扭頭向后看去,每回過一次頭,身后那雙眼血紅的年輕人都距離自己更近一些。
?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僵硬的面部表情已無法表達(dá)他內(nèi)心的恐懼,頭上凸起的青筋似要將他的腦袋炸開,這輩子他還是頭一回如此狼狽。
?越是慌張、著急,越容易犯錯,尤其在這種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犯錯就意味著生命即將結(jié)束,而李思崖偏偏在這時腿一軟摔了個結(jié)實。
?當(dāng)他奮力掙扎著想要從地面爬起時,他卻又停了下來,因為他已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背后襲來,那招魂的羅剎仿佛正在向他招手。
?李思崖嚇得立刻轉(zhuǎn)過身來,果真蕭寧已貼在他的面前,那一臉憎惡的表情使他不禁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就想起身而逃。
?可他還未來得及邁開步子,便被一腳踢中,整個人如沙包一般撞在了不遠(yuǎn)處的樹干上。
?他掙扎著爬起,可剛喊出一句救命便又被一腳踢在了肚子上,這一腳幾乎用上了全力,失去功力的他如何承受得???一口瘀血從口中噴出,米粒般大小的汗珠立刻從他的額頭上流了下來,他已幾乎要說不出話來,整個人捂著肚子縮成一團(tuán)。
?一路跟來的蕭婉瑩此時也來到了兩人身后,當(dāng)她走近時恰好看到這一幕,沒有哪個姑娘喜歡看人爭斗,更不愿意看到這樣的場面,但她看到李思崖被這一腳踢中時,心中卻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喜悅。
?一個心狠手辣、卑鄙惡毒的人,只有讓他在痛苦中死去,才能完全出盡自己胸中的惡氣。
?“別,別殺我,你想要什么,我全都給你,只要你別殺我……”李思崖跪在地上哀求道。
?忽然蕭寧一拳砸下,將他打得連牙帶血都吐了出來,隨后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其一把拎起,怒道:“你我本無冤無仇,不想幫我也就算了,為何還要反過來害我?”
?李思崖已滿臉是血,喉嚨里哽咽著,不斷喘著粗氣,嘴巴動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好了,不要再折磨他了?!?p> ?這時蕭婉瑩從身后走來,他雖然作惡多端,可也是一個人,如果蕭寧也如此折磨他又與其有什么兩樣?
?望了她一眼,蕭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雖然他胸中的怒火還未完全泄盡,不過他一向都很在意蕭婉瑩的話。
?一把將李思崖丟在地上,準(zhǔn)備給他最后一拳,只要一眨眼的時間,他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再也無法害人了。
?“賊人看槍!”
?忽地一聲大喊,蕭寧連忙收招后退,可當(dāng)他看清來者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上當(dāng)了,那人騎著一匹駿馬直奔自己而來,手中長槍透著寒光,馬兒神駿,長槍鋒利,可那人還在幾百步開外,根本就是想拖延時間。
?當(dāng)他再想動手時已來不及了,只見那人不為傷敵,只為創(chuàng)造機(jī)會,手中長槍一舉,借著快馬前沖之勢猛地一擲,那長槍便向蕭寧飛射而去。
?而這一擊又好似一個信號,瞬間從林中兩側(cè)竄出數(shù)十名刀手,一個個目露兇光、手持利刃,見到蕭寧兩人也沒有半句廢話便抽刀而上,仿佛是見到了等待十幾年的殺父仇人。
?閃身躲過激射而來的長槍,蕭寧連忙向身后的蕭婉瑩看去,一邊對敵一邊還不忘讓她先走,可再一轉(zhuǎn)身時卻全身一顫如五雷轟頂,李思崖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