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大捷回京,聲名再度大噪。朱雀大街熱鬧了整整一日,為他迎接慶賀。
三皇子十三歲稚齡上西北戰(zhàn)場,軍功卓越戰(zhàn)績斐然,數(shù)次擊退南楚西北西胡北歷南下的大軍,使北歷狼騎統(tǒng)領與西胡邊軍聞風喪膽,不再膽敢侵擾邊境百姓,如同一道堅固的大山將南楚的西北大門牢牢守住,素有小戰(zhàn)神之稱。
此次三皇子更是將北歷狼騎逼入北方草原深處,七千狼騎被英勇的西北軍將士半數(shù)殲滅,北歷大軍損失慘重,五年之內再無再度南下之力。而西胡早已在南楚鐵騎踏入西胡邊城城門后遞交降書,折損兩萬將士,比之北歷,簡直幸之又幸。
西胡皇帝遠在西京,多日前派遣使臣團帶來國書,北歷已降,卻不甘心,中秋后派遣使臣團前來金陵談判。
寧相在御書房怒斥眼睛被褲子籠住了的洋洋得意的一派酸腐大臣:“談判?從來只有戰(zhàn)勝國提條件,北歷狼騎此時仍在草原極北連回國都不敢,他們哪里來的資格跟我們談判!割地賠款,歸還我南楚被俘的將士,如此種種,何須談判?他們必須執(zhí)行!”
一位老臣反駁:“何至于如此急功近利?雖說北歷使團想入京都的確是妄談,我們可以不允許他們進入南楚境內,但不予人說話的機會,實在有失風范。”
這是一位年近古稀的老大人,先帝在時輔佐先帝,先帝去后輔佐天武。算不得權重,輩分卻很高。他已做出讓步,言辭也懇切,寧相尊師重道恪守禮數(shù),不好對他疾言相向。
一直默不作聲的于敏城突然笑了一聲,他這一笑,僅是牽動一下唇邊的肌肉,眼神微諷,十分凌厲。
他甫一出聲,場間立馬安靜,正在爭吵的兩派官員紛紛閉嘴,等他說話。
天武坐在龍椅上,看著這一場本不必要的鬧劇,面無表情。
“風范?南楚不需要風范,從前之所以讓他們說話,只是樂意。這幾年北歷西胡被打的很慘,屢屢敗退,北歷狼騎甚至被困在北方草原深處,哪怕只差三十里便能踏入國門也不敢妄動。現(xiàn)在你們在這里講風范——”他環(huán)視一周,“這些都是基于南楚強大?!?p> 一些大臣贊同地點了點頭。
“但是現(xiàn)在。南楚不需要風范?!彼貜?,“邊境戰(zhàn)事延綿,你們只看到北歷西胡的敗退,而我南楚支撐邊境戰(zhàn)事,國庫已然空虛,你們有何好得意!戶部尚書!告訴他們我們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戶部尚書站出來,看著那些老大人,怒容猶現(xiàn),十分厭煩。近日以來戶部忙的不可開交,上下官員都在計算國庫余銀及未來開支。目前得出的數(shù)字算不得好,所以他此時的臉色也不大好。
“戶部官員算了五日,結果尚未得出。為支撐邊境戰(zhàn)事,提前征收錢糧,今年秋天恐怕已沒有多少糧食。明年甫一開春,加固黃河大堤,已然無力?,F(xiàn)在的國庫,缺銀子,很缺銀子?!?p> 南楚很強,因為南楚鐵騎很強。每年國庫都要輸出無數(shù)銀錢養(yǎng)著上百萬名南楚軍人,戰(zhàn)馬,軍需器械。不論是維護修理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財力。這是開國之始祖皇帝與一眾大臣修訂,錄入南楚律法,而今已成國策。
戶部尚書說很缺銀子,這意味著除去兵部所需,南楚加固一道大堤的銀錢也無了。
場間一片安靜。
方才尚還慷慨激昂大言風范的一干臣子面面相覷,震驚之余也略感羞愧,紛紛低頭不再言語。
于敏城已經退回原位,在場諸人輕輕松了一口氣。
于敏城此人,朝野上下大多對其有所忌憚。眾位大臣厭其不敬天地,不遵禮法,不招惹則已,但凡招惹便輕易不講道理。是以,無人敢撩他胡須,遇他先退避三分。
他一貫是懶怠來早朝的,等閑便稱病不來。幾位御史也曾對此異議,但朝堂上也有于家人,諸位大臣也不想日日見他破壞心情。況且連皇上都不管他,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誰知今日他竟在御書房。
有人悄悄用眼瞄他,見那家伙垂手立于原地,一臉風輕云淡,不由暗自嘀咕咒罵。但也只得垂首斂眉,不敢再造次。
這場政治討論至此,結果已不言而喻。天武一直以來保持沉默,任由他們爭吵,此時有人注意到他的臉色,不由更加惶恐,在心中痛罵自己的愚蠢。
“此事不必再議。我南楚朝廷將派遣使團出使北歷日都商洽戰(zhàn)后賠款等一應事宜。請北歷使臣在驛站稍作歇息,省些腳程,就此會鄉(xiāng)罷。至于風范,可不必再提?!?p> 方才與寧相爭辯的幾位大臣覺得皇上說到風范時語氣很是有些陰測測的,心情復雜的跟寧相等人一起走出御書房。
只是出來之后,眾人都有些茫然。
皇上可曾吩咐了什么?誰率領使團出使?又讓誰去通知那些北方蠻子?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望向禮部尚書。
禮部尚書胡子半白,一顫一顫,罵道:“看我做什么?不就是通知那算蠻子滾回老家,這點小事兒!”
祭酒大人在一旁,用鼻子哼了一聲,暗罵這老狐貍。
與寧相相熟的官員問他:“出使北歷這等大事,陛下會派何人前去?子遠兄可有高見?”
寧相回頭看了一眼御書房,繼而轉頭說道:“陛下自有主張,圣意不可妄測。你我聽命便是了。陳兄,前日那盤殘棋我可沒撤,再來殺過?”
“哈哈哈,有何不可!”
眾人走遠,御書房內。
“你嚇他們做什么?”天武問道。
于敏城站在書案前,不在意地說道:“那些家伙越來越陳朽,實在讓人惱火。東離跟琉球的銀子沒那么快到,讓他們安靜一段時間?!?p> “若是將他們嚇出個好歹來,你還能賠給朕不成?”
“若是如此輕易便被嚇倒,那也不必做南楚的官員,正好給朝廷省下一筆俸祿銀子?!?p> 天武冷笑一聲說道:“這些年你幫我省得還少嗎?”
“多多益善,誰會嫌棄銀子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