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端年間,重農抑商,崇武抑文,文人志士懷才不遇,武林派系百花齊放,位于南方的正義盟與盤踞北方的天魔教,形成雙雄對峙局面,一白一黑,震懾武林。
三年前,正義盟的盟主林之涵與天魔教的教主姬如晦,于中秋夜在摧云山一戰(zhàn),同歸于盡,武林混戰(zhàn)一觸即發(fā)。幸好,林之涵之子林春歸與姬如晦之女姬珠順利繼位,穩(wěn)住了局面。
而令江湖聞之色變的天魔教,做為黑道梟首,不似正義盟以“四大家族,八大門派”抱團取暖,反而我行我素,獨自在太陰山脈經營數(shù)十年,扎穩(wěn)了腳跟。
在這個不太講理的地方,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發(fā)生。
“不要,殺了我也不要!”
重重帷幔之下,少女的語氣中滿是拒絕。
“教主,你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阿黛并不是天魔教的普通侍女,而是教主的心腹之人,她身穿緋色輕羅衣,一雙翦若秋水的眼瞳里盡是焦急之色,身上散發(fā)著茉莉幽香,恒久不散,沁人心脾,竟是世上不可多得的自帶體香之人。
相傳畢方國有一個神秘民族叫做木伊族,人人天生異香,而且每一個人的香味都是天下獨一份的,猶如宿命的印記,伴其一生。
這個種族歷來行蹤縹緲,且由于嚴禁與外通婚,生育率極低,加之由于身帶異香被賊匪豪強所覬覦,人丁一再凋零。不少人惡意揣測木伊族或許早已不存于世間,沒想到在此間尚留有后裔。
“廖歡,奏樂!”
隨著阿黛一聲令下,驟然間笛聲飛落。
笛聲清揚,直沖云霄,余韻從竹窗飄出,散落在群山之巔。
外行只覺著曲調動聽,內行卻聽得出這是半闕《相見歡》,高處悠揚,緩處繾綣,甚為出彩。
風吹簾動,隱約可見簾后,站著一位吹笛的少年郎。
“大仙女,加油,你是最棒的!”
一個圓溜大眼的女娃湊熱鬧跑了過來,正是讓天魔教全教上下都很頭疼的小魔星——唐逑,她還不到五歲,正是討人喜愛又討人嫌的年紀。
小女娃有一張肉感十足的臉蛋,頭上微黃且稀疏的發(fā)髻被她無意識抓成一團,雙手張合數(shù)次,最后定格成一個打氣的姿勢。
若是有識貨的人在此,就會看出她周身的皮膚并非正常人的膚色,而是淡淡的金色,眼瞼之下還有一圈揮之不散的陰影,就像一天一夜未睡的黑眼圈,卻又不見疲色。這是自出生伊始就精心培育的藥童,百毒不侵之體,她的指甲、頭發(fā)、唾沫、血液都是頂級的毒藥,只有獨門解藥可解,尋常的解毒藥物根本無可奈何。
“好——吧——”
簾內少女在醞釀許久之后終于下了決心,慵懶魅惑的聲線劃破空氣尷尬的寧靜,恰似沉船礁石旁海妖在風中吟唱。
帷幔中傳來了咕嚕咕嚕的吞咽聲。
笛聲正巧行至高處,沖云破月,將此間的聲音妥妥掩蓋,不留一絲縫隙。
“紙來?!?p> 唐逑急忙蹬著一雙小短腿,掀起帷幔一角,諂媚地朝里笑著,將案幾上潔白如雪柔然如綢的特制香紙恭恭敬敬地遞了上去,并換了一塊金燦燦香噴噴的桂花糕出來。
“水來?!?p> 阿黛婉轉應了一聲,迫不及待將帕子往袖中一收,接著小心翼翼地將裝了清明雨后龍井的紅漆木盤從帷幔底下推了進去。
“唉,燙……”
阿黛倩笑,扭著如靈蛇一般窈窕的身段鉆入了簾內,親手侍候里頭這位難纏的主子漱口更衣。
“還是我的阿黛最好了,這藥汁真是臭不可聞,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難喝的東西!”
簾內少女終于不鬧騰了,最后一絲緊張氣氛散去,轉換成了并不顯輕薄的輕笑曼語。
“教主,屬下告退。”
三層厚重的帷幔被次第掀開,站在最里面的一位年輕清雋男子從左側暗門倜儻旋出。
他一走出來,便讓人眼前一亮。
神情清冷,身量頎長,任誰看,都是一個出類拔萃的翩翩濁世佳公子。
吹笛人姓廖名歡,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唇色淺淡如三月初桃,身穿墨色長衫,挺直無痕,不染微塵,指尖持一根碧玉長笛,底端以金色瓔珞結著一塊青龍玉佩,腰間配狹刀,銘曰七圣,身上透露出無言鋒利。
“慢著!”
一截晃得人眼發(fā)暈的白玉手腕伸出帷幔,朝他招了招手,殷紅的珊瑚鐲子玎珰作響,玉蔥般的手指上戴著一個脆嫩竹葉編成的指環(huán)。
“寥歡,你好像不太高興?”
廖歡的眼神瞬間變得鋒利起來,簾中此人,是他三月前奉命刺殺的對象——天魔教現(xiàn)任教主姬珠,結果名列青年高手榜第九的自己在她手下慘敗,還敗得一頭霧水。
武林皆知,天魔教教主修習獨門功法——無相神功,狠絕毒辣,陰柔詭譎,姬珠在十三歲的豆蔻年華接任教主之位,如今也只有二八年華,沒想到無相神功的修煉已成火候。
刺殺失敗后,他原本以為自己要面對兇殘的嚴刑拷問,或者干脆被一劍賜死,豈料那個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美人櫻唇輕啟,淺笑相問。
“你可會奏樂?”
“會?!?p> 堂堂正派之人,沒有必要為了生死小事撒謊,會就是會,不會就是不會。
結果事情的發(fā)展超出了他的預料,堂堂天下青年高手榜第九名,武林四公子之一的廖歡,居然莫名其妙成了姬珠的藥侍!
什么是藥侍?就只是字面意思而已。
普天之下,除了皇帝老子,也就姬珠常年預備了這樣的一個職位——專門伺候她服藥。
由于姬珠修煉無相神功,需要常年服用一種臭不可聞且奇苦的藥劑,每次服藥于人于己都是一次折磨,姬珠身為教主,秉承著折騰自己的同時一定也要折騰別人的原則,每次服藥時都要大費周章。
凈室、焚香、奏樂,一樣都不能少,尤其喜歡將那些淪為階下囚的名門子弟呼來喝去。
“回稟教主,能夠為您侍藥,是我之榮幸,廖歡沒有任何不滿?!?p> 廖歡壓低聲音答了一句,換做從前,他早就要不管不顧打上一場,好紓解三個月來壓抑的憋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仍舊坐在簾中的姬珠自然聽得出來他口是心非,但不打算與他計較,因為沒意思。
“木頭哥哥,你還要在這里杵多久?”
淡金色肌膚的唐逑探出了半個頭,用仿若洞察一切的小眼神挑釁地望向他。
好漢不吃眼前虧,待他逃出生天,總要找回這個場子。
廖歡壓抑住內心翻騰不休的恥辱感,用極快的步伐繞回暗門,接過阿黛遞過來的黑玉藥罐,捏著鼻子,無視對方一雙美目炯炯盯著自己,靜默退下。
“你也退下吧,教主要開始練功了?!?p> 阿黛用手指彈了彈唐逑的額頭,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阿黛姐姐,教主這神功已經練到第幾層了呀?”
阿黛不動神色地伸出了兩根指頭,在唐逑的眼前晃了晃,小女孩眼前一亮:“已經第八層了嗎?實在是太厲害了!”
“笨蛋唐逑,這是二!”
阿黛無語至極,看來等教主此番練完功后,第一要務是要給唐逑請一個私塾先生。
耕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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