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余恨想沖林春歸客套一笑,但他無法逼自己笑出來。
他不是第一次見林春歸,由于樓外樓一貫秉承中立態(tài)度,除了無所不用其極搜刮情報這一點惹人詬病之外,各門各派對樓外樓還算友好,因此秦余恨有時會參加正義盟少年俠客的聚會,因此也會見到林春歸,他打心底里佩服他,一度還將他視作自己學習的榜樣。
從此刻內心來說,他很想沖上去跟他打一架,質問他為何要搶走他心愛之人,可那樣會顯得他太過幼稚,且他并沒有質問他的資格,甚至,還打不過他……
“秦少樓主,多謝你陪姬珠上山?!?p> 林春歸見他糾結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少年人春心萌動總會顯得有幾分蠢笨,但也更顯真誠,會讓人不自覺想要捉弄他一下。
“聽聞這元嬰山與別處不同,陰氣凝結的鬼物不在黑夜出沒,反而最喜歡在清晨時分飄蕩,尤其是下雨天,它們可以化做雨霧跟在行人身后,收傘之時,便會出來嚇人?!?p> “你別瞎說,這世上哪里有鬼?”
方才雨大了些,秦余恨手里也撐了把傘,他嘴雖硬,卻決定一時半會先不收傘了,反正還飄著毛毛雨,他撐著傘也很正常,反正,絕對不是因為害怕!
“廖歡見過盟主!”
廖歡做為蒼穹派的弟子,可謂是正義盟的嫡系,雖然他年紀比林春歸略大,但對這位年輕有為的盟主心悅誠服,身陷天魔教一半是技不如人,另一半則是順水推舟,可以方便給林春歸傳遞消息,但這些無法跟自己那個小心眼的師父解釋,只能任由他誤會。
“我們之間不必客氣,好久不見了?!?p> 這是林春歸魂歸之后第一次見到廖歡,九霄發(fā)現(xiàn)他的神態(tài)有些異樣,尤其說“好久不見”四個字的時候甚至聲音有點顫抖,旁人或許看不出,但他在林春歸身邊多年,能感受到他細微的情緒變化。
“姬珠,這位是誰?還請介紹一下?!?p> 林春歸很快就恢復了正常,眼底帶笑,毫無破綻,仿佛方才的失神只是九霄的錯覺。
“她是阿黛,是我的好姐妹!”
姬珠歡欣地將阿黛拉到林春歸面前,只有差不多每日陪在她身邊的阿黛才知道,她對林春歸究竟懷了多久的小心思,面前此人,便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呀。
“阿黛見過林公子。”
阿黛風情萬種地施了一禮,她身上特異的香味讓九霄不禁側目,他一直以為木伊族的體香全都鎖入了貴族的九凝香珠里,沒想到還能見到一個活的!
“那我也隨姬珠喚你阿黛了,嗯,你很好。”
林春歸記得這個香味,眼神戲謔地瞥了廖歡一眼,與他相伴戰(zhàn)場的那些年,從不近女色的廖歡總是隨身攜帶一個香囊,就算他渾身鮮血淋漓,也會確保這個香囊一塵不染。
阿黛是個極敏感的人,覺得林春歸這句話有些莫名傷感,但她心思剔透,便裝作沒聽出來。
“星寰圣殿還真會挑地方,天天呆在這陰森恐怖之地,也不知道是圖什么?”
姬珠做為天魔教的天之驕女,長久生活在巍峨壯闊的太陰山脈,深知選好一塊勢力地盤的重要性,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元嬰山除了腐朽的尸骨,就再沒有別的特產(chǎn)了。
“別小瞧這元嬰山,它是一個渾然天成的尸陣,一路上都設有陷阱,只是讓九霄破了?!绷执簹w絕沒有想要顯擺的意思,但若聽者有心,總會覺得有些刺耳。
“你是覺得我們太弱,不靠你就上不了山?”
秦余恨說完就后悔了,背過身去打了下自己的嘴,弱就弱吧,還一定要承認,真要被自己蠢哭。
“只是不愿讓美人勞神罷了?!?p> 林春歸含睇而視,讓姬珠心中小鹿直撞,兩頰飛紅。
“林春歸,你今日叫我們來這云嬰山,總不是來閑聊的吧?能不能快說正事?”
秦余恨之前都是恭恭敬敬稱林春歸為“林盟主”,但此時心中一口惡氣不得出,反正自己也小不了幾歲,便直接呼名道姓起來。
“我似乎并未叫你?!?p> 林春歸自然不介意他如何稱呼自己,但也覺得沒必要一再讓著他,至于心中那縷殘存的愧疚,也漸漸藏得很好,不再作祟了。
“哼,我這就下山……”
秦余恨一時氣急,但剛轉身踏出一步,又立馬縮了回來,然后用可憐兮兮的眼神瞅著姬珠,意圖再明顯不過,希望她發(fā)善心給個梯子下。
“是我叫你一起上山的,行了吧?”
姬珠有些忍俊不禁,這兩個人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有些孩子氣,無論如何,秦余恨是因為她才來了上離城,她不可能將他丟在星寰圣殿的地盤。
“你們應該已知曉元嬰山與星寰圣殿有關,可知具體有何關聯(lián)?”
這回秦余恨乖乖閉嘴了,他是真的不太清楚。
可是為什么林春歸看起來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自家老爹這些年是不是太不思進取了?回去要好好鞭策一番才行,樓外樓好歹也是情報大佬,可不能丟面子!
“走,我先帶你們看一圈?!?p> 林春歸說完就領著他們到處閑逛起來,不像在刺探敵情,而像在逛自家后花園,這棵樹下有陷阱,那塊山石后有迷障,哪條路通向何處,簡直一清二楚。
“你來過?”
秦余恨有些驚異,更有些沮喪。
“第一次來?!?p> 林春歸并未撒謊,上一世他并沒有機會來到星寰圣殿的老巢,而是被它坐大,公然來到中原武林尋事挑釁、攪風弄雨。
雨漸漸停了,天邊云散去,一束陽光沖破陰霾,照射到涔涔的暗河出口,如金線垂落。
姬珠見到山脊背陰之處長著一簇鮮紅如血的花朵,絲蕊嬌媚,色澤欲燃,風中搖曳,十分惹眼。
“咦,那是什么花,好美呀!”
“重瓣曼珠沙華,也喚做鬼曼陀,普通的曼陀羅不會長得如此碩大艷麗,只有尸骨的肥沃才能孕育出如此妖異的美。”
林春歸笑著解答,他原先在古籍上見過相關記載:鬼曼陀,招魂之花,喜得尸血滋養(yǎng),自生于黃泉之畔,見之恐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