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我醒來時一眼就看出是林賽給我做的心臟復蘇,他的唇邊全是血??吹轿姨K醒,他透口長氣,臉色灰白,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汗順著他的額頭象水一樣流下來。
“你們都出去吧?!崩洗箧?zhèn)定的聲音:“替我守關,任何人都不準進來!不要有聲音驚擾!”天遙扶起林賽,林賽大約是真的受驚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老大為我做了能量轉移與暫時封存。
女仆為我換了衣服,整理了頭發(fā)妝容。一打開門,林賽第一個沖進來,看我沒事才放下心。
“對不起,”我很歉疚,真的不是有心嚇他。
他將我擁在懷中,低低道:“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別說了,阿蘿,你省些精神,一會兒還要吃飯?!?p> 我摟住他道:“林賽,我不會離開你的,你放心。我舍不得你。”
“別用催淚彈,我是軍人?!彼溃骸按饝?,這次好了后,我們就結婚?!?p> 我直覺得他這次沒有開玩笑。他玩真的了。
林賽將我推進餐廳,讓我坐在他身邊。他不再笑嘻嘻的,相反,他的臉色很嚴肅。
老大等隨后進來,內侍一一移開位置,讓我的兄長們落座,天遙坐在天帆的下手,因為他是影子。
老太太似乎才明白天遙不是內侍而是如她一樣的主子。
爸媽分別占了主座。爸的臉色平靜,媽冷著臉。
兄長們都沒有選印度飯菜,而選擇了中餐與牛扒。我的主食是燕麥粥,菜是中式的,爸專門為我叫的鴻宴樓的菜。
林賽喜歡吃神戶牛做的肉眼扒,我不知道這次他面前的是不是神戶牛。他吃了兩小塊后,就放下刀叉,接過我的湯匙喂我吃飯。
其他人只作未見。老太太顯然感覺到了周圍人對她的冷淡,很知趣的一言不發(fā)。老實說,我覺得我哥跟天遠過來就是明擺著給我家撐腰的,否則他們大可從容換上便裝回來與家人聚餐。軍服除了增加帥氣以外,還透著一種威攝力。
事實證明我媽媽喜歡大哥是有道理的,關鍵時刻大哥總是幫著她撐臺面。
大哥性情象鋼一樣,當然不會八卦。媽是貴族內核,再有不滿也不會當著人多時揭短。爸向來不管岳丈家的破事。林賽雖喜歡說話,但對除我以外的人算是厚道,不肯搬弄是非。天遠天遙就更不用說了,一對君子。我不一樣,有時不太厚道,并且報復心極強。記得有次媽跟大嫂說話時提到過外公家有個嫡孫喜歡上了一個首陀羅的女孩子,等吃得七八分飽,示意林賽可以吃他自己那份晚餐后,我丟下餐巾,首先發(fā)難。
“聽說哈什喜歡了一個美麗女孩,有好久了吧?他們結婚了嗎?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媽媽抬起頭,顯然她已明白了我的用意,但她沒有阻止。
老太太的臉陰了下來,道:“你說什么呢?哈什還沒有結婚,他怎么會同那個下賤的女人結婚呢?那女人是首陀羅族的,根本配不上我的哈什?!?p> 林賽馬上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有點不以為然,但同樣沒開言阻止。天帆好整以暇地吃他的中餐,象是沒聽見我在說什么。
“外婆,您那是老黃歷了,現在都平等了?!蔽业溃骸叭酥挥衅沸愿呦拢瑳]有貴賤之分?!?p> “人當然有貴賤之分,平民就是平民,貴族就是貴族!”老太太有些惱羞成怒了:“什么平等自由,都是窮人不知羞恥的口號而已,他們永遠成為不了貴族,我說的是嗎,塔克?”她轉向丈夫。
老爺子一口回答:“當然是這樣,親愛的?!?p> “外婆,顯然那只是您在坐井觀天,如果您去城堡外走走,就會發(fā)現貴族與平民的理論早已過時了,在美國,如果您這樣說,會被告上法庭的?!?p> “哼,美國那個鬼地方,哪懂得什么叫貴族?他們根本不配跟我們這種人家相提并論。”
“可我記得外公給我的支票簽的是美元呀。”
“你簡直太放肆太沒教養(yǎng)了,林賽,你應該管管她,教她怎么做一個合格的貴族!”老太太再度轉向林賽。
林賽放下刀叉,邊擦手邊淡淡地道:“歐洲一些沒落貴族靠賣祖宗的城堡及頭銜度日,貴族如果不努力,確實跟平民沒什么區(qū)別?!?p> “噢,可他們終究是貴族,他們流的可是藍血,這點跟那些窮鬼根本不一樣?!?p> “貴族在成為貴族前,不過是些窮鬼,”我道:“無非是一場場革命才使他們加官進爵。所以貴族也沒什么值得炫耀的。
天遠放下刀叉,往后一靠,看著我向老太太挑戰(zhàn)。
“這都是誰教你的?”老太太轉向我爸:“難道從小沒人教你怎么做一個公主嗎?”
“我父母只教我歷史與道理,而怎么配得上一個公主的稱號要靠自己的努力,并不靠祖上的封蔭?!?p> 老太太已經氣得渾身發(fā)抖了:“你這些思想真可怕,你說話就象一個共&產主義者,斯大林當年殺害流放了俄&國許多貴族,共&產主義者在歐洲叫囂要共&產共妻,如今我卻在自己家里聽到你這些大逆不道聳人聽聞的話,你真是一個可怕的女人!”
我沖她微笑:“外婆,我看您還是順應趨勢,讓哈什取了那個女孩子吧,這樣,萬一有天印度真的取消了種性制度,那些你說的窮鬼們拿起槍來沖進你的家里,或許,這個首陀羅的女孩子做為無產階級的代表還能救你們全家一命,那不是兩全其美的好事嗎?”
“塔克,塔克,”老太太絕望地尖叫:“快聽聽她都說了些什么?可怕的理論,可怕的思想,噢,上帝,我們家怎么會有這么一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呢?”
“請收回不知羞恥這四個字!”天帆啪地摜下筷子:“在我的家里,誰也不能用這個四字侮辱我的家人!還有,我警告你,不準說我妹妹沒教養(yǎng)放肆這類的話,留著這些話去教訓你自己的孫子孫女,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他惡狠狠的樣子顯然嚇住了老太太,老太太張著嘴卡在了那里。
“親愛的,”外公對外婆道:“她還年青,很多事都不懂,別跟她計較了,吃你的飯吧?!?p> 老太太的氣焰被壓了下去,象只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低眉順眼地吃飯。
天帆狠狠瞪了我一眼。天遠牽了牽嘴角,似乎覺得有點可笑。天遙的臉上有著深深的嘆息。林賽端起了紅酒。
我正想再找個題目整人時,林賽垂下了手,抓住我的手用力握住了,我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吃完飯,天帆對爸媽道:“倪月蘿跟我們的車走。”甚至不管林賽的表情,讓內侍推過我上車。林賽皺著眉目送我們。
一開出爸媽的院落,天帆就沖我道:“你給我聽著:以后我再聽見你八卦別人的家事,你就別怪我不顧手足之情!我花這么多年時間精力培養(yǎng)的是部隊精英,而不是小報記者狗仔隊或是什么街頭大媽巷間潑婦,聽懂了嗎?”我點點頭。
“聽清了要回答是!”他吼:“要我再教你一遍軍規(guī)嗎?”
“是,隊長!”我道。
他才放過了我。天遠輕輕嘆息一聲,低低道:“你這又是何苦呢?損人不利己的,打量自己有幾條命夠這么折騰的?”
我將目光轉向車窗外。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沖動可笑,可能是不能見父母被人欺負吧?那比欺負了我自己更讓我憤怒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