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未及風(fēng)起,柳舞亂如絮(1)(選秀圣旨)
不一會兒,我,爹爹,娘,還有哥哥和妹妹一干人等,皆趕到正廳接旨,聽得內(nèi)監(jiān)宣道:“右丞相夏遠(yuǎn)清十三歲女夏婉蓮,聰慧溫婉,賢良淑德,舉止有度,七月九日皇家選秀,適齡待選,欽此。”
我心頭一緊,忽然間想起爹爹剛才急忙要我離開的話,心里迷迷糊糊明白了些許爹爹要我離開的原因。不過也罷,如今,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選秀女,選秀女,其中涵蓋著多少寓意我如何不明白?
我靜靜地接旨謝恩,待內(nèi)監(jiān)走后,我捧著圣旨站在那不知所措,只得轉(zhuǎn)身看向爹爹和娘,剎那間,我隱約中好似看到爹娘的眼底突地閃過些許莫名的情緒,稍縱即逝。望著滿屋子聚著的黑壓壓一片人,我忽地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恐懼,我?guī)缀鯉Я丝耷缓暗溃骸斑@是怎么回事,誰來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我已表達(dá)不出此刻是懷著怎樣的心情,只覺這一切的變化,都讓人始料不及,似乎僅僅是一道圣旨,我的世界我的人生已被劃成了天埑。惘然不覺中,我已淚流滿面,跌坐在旁。圣旨從手中滑落,明黃的顏色,折射出刺目的炫光,晃得人眼前一陣恍惚。
爹爹幾欲張口,最終卻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
接下來的整日里,我總覺心煩意亂,便早早地回房歇下了。
迷迷糊糊睡去,待醒來時已是深夜。我微微翻了個身,手觸到了臉,才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不知流過了多少淚,冰涼的淚漬沾在臉上,發(fā)澀地疼。低頭一看,枕頭也濕了大片。月光透過窗子上的鏤空雕花斑斑駁駁地落了進(jìn)來,清清冷冷地灑了我一身銀白。我再也沒了睡意,便披衣起身。
我猛地推開房門,驚醒了趴在桌邊打盹的尚香,她揉了揉眼道:“小姐,那么晚了,是要出去嗎?”
“嗯?!蔽业貞?yīng)了一聲。
“那我這就去為小姐點燈?!彼昂簟钡夭亮亮耸种械幕鸩?,一抹躍動的光團(tuán)就這樣映入眼眸。我只覺那火光太明亮,太耀眼,與屋外的黑暗形成鮮明的對比,竟讓人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人間還是在地獄。
我從她手中接過燈道:“你去睡吧,不用跟著了,我一個人走走就好?!?p> “可是……小姐這怎么行呢……”尚香急道。
“我只是心太亂,出去散散心罷了,沒什么別的事的,你不用擔(dān)心”
滿院的漆黑孤冷,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無目的地走著,心中盡是茫然,不知怎的已來到了爹爹的書房前。夜都深了,怎么還亮著燈呢?我透過半掩的窗向里面看去,爹爹正坐在桌邊,仿佛是在沉思著什么,一盞幽幽的燈火明滅不定地落在爹爹的臉上,映照著爹爹深鎖的眉頭。
“蓮兒,進(jìn)來吧。”爹爹抬起頭來,發(fā)現(xiàn)我在外邊,招手道。我依言上前,走至爹爹身側(cè)。
爹爹緊皺著眉頭,微微輕嘆:“歷代后宮都是是非云集之地,人心險惡,紛爭不斷。爹爹我雖是百般無奈,但皇命又不得不尊,只是你這一去,我實在是放心不下?!?p> “爹,您不必?fù)?dān)心,我此番進(jìn)宮去又不會受多大的委屈,我會好好保護(hù)自己的。別忘了,爹爹您可是贊過我女中諸葛的呀!”我見爹爹面色凝重,心下雖也是悲喜難言,卻仍開口勸慰道,“再說,或許女兒選不上,或許有天女兒還會出宮來?!?p> “選不上,即便是選不上又當(dāng)如何?”爹爹卻未放寬心,沉吟道,“三年一度的皇家選秀,承載了多少女子的歡笑和淚水。若一朝中選,說不定就是圣恩浩蕩,恩寵不盡,但終其一生便只得困于碧瓦紅墻的華麗牢籠中,而若是被擱了牌子,便會充為宮女,侍奉各宮,直到二十至二十五歲方得放出宮,雖得出宮,可終究是耗盡了一個女子最璀璨的年華?!?p> 我不知如何作答,又聽得爹爹道:“況且這十多年來,我們夏家的權(quán)力日益增大,不但勢力遍布朝堂各處,甚至手中還握有整個國家三分之一的兵權(quán),現(xiàn)在朝堂上人心惶惶,唯恐我們夏家會以此奪取皇權(quán)。再加上前些日子左相李彥云長女被指婚給二皇子,李家的勢力不斷見長,我們夏家在朝堂上的地位已開始變得微妙起來。如今又恰逢你參選秀女,你可知朝堂上有多少人,多少雙眼睛只巴巴兒地瞧著這邊的動靜,你選上與否,牽動著的可不僅僅是我們夏家的興衰,更是一個朝堂上的風(fēng)雨變化?!?p> 我聽得云里霧里,搖搖頭道:“爹,女兒不明白。”
爹爹說著,搖頭嘆道,“臣子臣子,說到底,也不過是帝王權(quán)術(shù)中的一枚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