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莫待時盡，無花空折枝（2）（遇君）

　　我看著看著，嘴角突地簇起一縷笑意，猛然間驚覺，伸手便將那支發(fā)簪拔了下來，投擲于地。

不經(jīng)意間，勾出幾縷碎發(fā)，原本綰得平整的發(fā)髻頓時蓬亂松散，寥寥數(shù)支釵環(huán)再難固定住順滑如緞的青絲，一頭長發(fā)便這樣頃刻間披散下來，無力地垂落，失了生機一般?；仡^看去，髻旁別著的數(shù)朵紫玉蘭亦失了依托，軟軟墜地萎謝，花徑斷處仿佛還洇著萎黃的汁液，花瓣半開合著，落到眼底已成了暮春盡頭的蕭條殘紅。斷裂的玉簪落在冷冰冰的青磚地面上，亦是不堪入目的殘殤之色。

黯然轉(zhuǎn)頭，回望鏡中，透過光色昏暗的銅鏡，忽地瞧見清吟眼角似有一道異樣的眸光閃過，暗暗驚心，像是被人窺探到了心事，忙別開目光看向別處。

“小姐？”尚香見我此舉大是不解，一臉錯愕之色。

“沒事。”我稍稍平復紛亂的心緒。我到底是怎么了，竟因為一個不過有數(shù)次偶遇的男子而頻頻失態(tài)。一時無趣，便隨手撿了本詩書來讀，挨在榻上對著書頁瞧了數(shù)個時辰，只聞得窗外雨聲淅瀝，書頁上的字卻是一個也沒看進去。

對書對得久了，眼底不免有些酸澀，我望了望窗外，見雨勢漸小，便對清吟道：“久悶在屋子里也是無趣，不如陪我出去走走吧?！?p> 雖然只說是隨便走走散心，但我的步子卻像著了魔一樣，不知怎的就不聽使喚地往月出苑的方向去了。

我與清吟行至月出苑，下了大半日的雨終是停了，暖陽如一雙無形的大手撥開厚重的云層，在那淡耀如金的溫光下，放眼望去整座月出苑都蕩漾在如潮的碧波中，時見翩翩彩蝶落于枝頭，驚起一苑暗香浮動。偶有微風，自池心吹來，池畔的柳枝迎風婀娜，碧絲拂腰，別是妙曼。

我只作無心地沿著小徑走著，清吟亦不說話，寸步不離地跟在我身后。眼見就要走到小徑的盡頭，卻仍舊未見到那抹期待的身影，一陣失落涌上心頭，微微輕嘆，只道：“我們回去吧?！?p> 方轉(zhuǎn)過身，行得有些急，一時未留意便撞上了來人。他一手扶住我即將跌倒的身子，另一只手執(zhí)過我的手，溫聲道：“怎么這么晚才來？”

他的掌心是溫熱的，覆在我冰涼的指尖上，仿佛有一道暖流通過指尖，傳遍四肢百骸。我很少離一個男子那么近，心登時突突地跳著，漸漸臉殤耳熱，忙掙脫他的手，行禮道：“見過王爺?！?p> 劉煜傾搖頭淺笑道：“早前就說過了，這里只有我們二人，不必拘著這些禮，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我窘迫地低下頭，絞著手中的絹絲帕子，瞬間的猶豫過后，我抬起頭，含了略帶疏離的微笑道：“擾了王爺游園的雅興，臣女是該告退了?！?p> 正待離開，只覺袖下一緊，他已捉住我一角衣袖：“別走?！?p> 我一時怔住，回頭去看那一截被他攥住的衣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強笑問道：“王爺還有什么事？”

他頓時感到此舉太過失儀，立刻松開手，只道：“天色還早，晚些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