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nèi)
君浩辰和路綺幽走后，龍茜也站不住了，渾身上下都不自在，有如芒刺在背。
“我困了，想睡會兒，小姐先回去吧！”許是看出了龍茜的不自在，榮啞主動開口，給了龍茜一個臺階下，也給了自己一個臺階下。
槍傷在背上，雖不是要害，但也是真槍實彈打出來的一個血淋淋的窟窿，所以行動還是有些不便。
見到這樣的榮啞，龍茜也沒再想多的，三步并作兩步走上去幫扶著他趴下。
“謝謝！”道完謝榮啞閉上了眼睛。
許久仍未聽到動靜，他又睜開了眼睛，龍茜還在，還是剛才的那個位置，就這樣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榮啞深吸一口氣，說:“我叫榮飛，記憶中沒有父母，是爺爺靠拾破爛養(yǎng)大的我，十五歲時，爺爺死了，我便出來混了?！?p> “遇到你那年，十八歲，我當(dāng)時的老大帶著一幫小弟去酒吧給我慶祝生日，說要給我破身，往我的酒里下了藥?！?p> “當(dāng)時我挺難受的，便要了你?！睒s啞沒有說的是，就當(dāng)時的情況，就算他忍過去了，龍茜也逃不過，或許會更慘。出來混的人，一個比一個沒有底線，沒幾個有所謂的“正義之心，為人原則”。
“可你走了……”龍茜不再是十六歲那個單純的年紀(jì)，榮啞沒有多說的話，她自然也是明白的。
榮啞呆了一下，似是沒有想到以龍茜的性子會這么平靜地和他談?wù)撨@件事。
“我去買衣服了……等再見到你的時候，你已經(jīng)成了市長的女兒，看你過得挺好，我就跑去當(dāng)兵了?！?p> “回來知道你的消息后，跟了你一段時間，所以那次才會那么巧救了你?！?p> “這便是全部的事情了，總之……對不起。”榮啞說完，趴在床上，有種招供完等著被判刑的視死如歸的感覺。
“那個，你還要吃嗎？”許久，龍茜指著床頭柜上保溫桶里剩下的大半桶粥。
榮啞沒答話，龍茜有些尷尬，“我買的，飯館的師傅說病人吃這個好……我很早就來了，那時候你還沒醒。”說到后頭，尷尬添了委屈。
“謝謝……”醒來后，院長和主治醫(yī)生便親自來問候，榮啞以為，這么周到的照顧都是托了君浩辰的福，卻沒想過會是龍茜送來的，畢竟他太了解她的性子了。但事實上，就算知道是她，除了對不起和謝謝，別的，榮啞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龍茜拉來凳子，自顧自坐下盛粥，盛足后，又起身去將榮啞扶起來。
然后一個默默地喂，一個默默地吃……
粥沒了一半時，龍茜說:“我這一生，沒有人對我好，母親和妹妹，從小就不喜歡我?！?p> “爸爸怕添麻煩的管教，大伯出于禮節(jié)的笑容，冷顏最后的高抬貴手，是我收到的唯一的善意。”
“我珍惜這份善意，也珍視著他們。”
“我能感覺得到，你對我不僅是保鏢對主子應(yīng)盡的義務(wù)，你對我很好，發(fā)自內(nèi)心的好，所以我珍惜這份好，不想失去這份好?！?p> “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可憐，但是只要你還愿意留在我身邊，對我好，我愿意把當(dāng)初那件事當(dāng)成是一種開始。哪怕……它是不愉快的?！饼堒缯f著，紅了眼眶，淚掉到了粥里。
榮啞傾身，邊替她擦臉頰上留下的淚水痕跡邊說:“別哭，我會留在你的身邊，一輩子對你好?！?p> “嗚嗚……嗚嗚……”龍茜拿著勺子，抬著快空了的碗，撲到榮啞懷里，哭得更兇了。
榮啞順著龍茜的背，片刻，又說:“其實市長早就知道那件事兒了，也知道我是誰?！?p> 龍茜直起身，一臉的不可置信。這些年她一直害怕龍誠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變得和自己的媽媽和妹妹一樣，連“善意”都不給她了。
“我救了你后，被市長叫人打了一頓，知道我去當(dāng)過兵后，他才給了我一個解釋的機(jī)會?！?p> “弄清原委后，他給了我兩個選擇，要么一輩子都別再出現(xiàn)在你面前；要么留在你身邊，但是一輩子都別讓你知道我是誰?！?p> “爸爸，為什么……”龍茜從沒想過在龍誠那里，除了“善意”，她還得到了一份愛。
“我不知道市長為什么要這樣做，不過我想多半和龍菲有些關(guān)系?！睒s啞半猜測著繼續(xù)道。
“龍菲？”
“嗯。你的那個妹妹……不簡單。所以，或許不照顧你反而是對你的一種照顧?！?p> 龍茜想想，在龍家的生活，其實除開沒有親情外，她過得比以前強太多了。“我沒想到，爸爸他……”
“市長有市長的考量，他不說自有他的道理，我們和以前一樣過就行了。”榮啞將事情說出來也擔(dān)了一定的風(fēng)險，他真的有點怕龍茜一個沉不住氣就跑去問為什么。
“謝謝你，榮啞?！?p> 看著已經(jīng)冷靜下來的龍茜，榮啞知道，他的擔(dān)心多余了，這個直爽蠻橫的人也在成長了。
“粥給我吧！等下涼了。”
“那個……我拿去洗洗，重新盛?！饼堒缬行┎缓靡馑迹瑳]剩多少的粥被加了“料”，一眼就能看出來。
榮啞沒說話，直接有些“粗暴”地“搶”過碗，“咕咚咕咚”兩三口就將加了“料”的粥喝完了。
“我會記得你眼淚的味道有多難下咽，以后不會再讓你落淚了?！?p> 龍茜愣，靠近榮啞，雙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她想，這大概是她這輩子聽到的最動聽的話了，幸福無以言表。
而榮啞則是紅了耳朵。他想，這大概是他這輩子說過的最丟人的話了。不過，有人開心就好。
空氣中，有種甜甜的味道在蔓延，蓋過了消毒水的味道。充斥了整個病房，也充斥了兩個人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