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就這樣，一家人輪流著照顧老太婆，沒過多久她就出院了，聽醫(yī)生說要休養(yǎng)半年才能完全恢復，這半年，我的媽媽又有得忙了。
老太婆的腿動不了，媽媽每天要把飯做好送給她和老頭子吃，還要給他們洗衣服喂豬等等，反正所有的家務活都給媽媽干了，老太婆天天就坐在院壩邊觀看大路上的行人，高興的時候還跟人家打個招呼，不高興懶得理別人，誰知道她那心里咋想的。
一天，媽媽正在我們家里做著飯，聽見老太婆的叫聲：“啊蓮、啊蓮！”很急的樣子。
媽媽在我們家就邊應著“唉唉！”邊走向她家那邊，走進門，見老太婆坐在凳子上，腳上還纏著繃帶。
媽媽站在門口問道：“娘，怎么呢？”
老太婆撇撇嘴說道：“飯做好了嗎？我餓了?！?p> 娘支支吾吾地回道：“剛準備炒菜了！”
老太婆有點生氣道：“怎么這么慢，你說一大早上干什么去了，連個飯都沒有做好？”
娘也憋紅了臉道：“我、、、、、我、、、、、！”半天沒說出來，還是算了吧，就算說了也沒用的，自己早上去樹林里找了一背簍柴回來，就開始做飯，沒想到還是沒來得及。
老太婆見媽媽沒有說出話，又繼續(xù)大聲數(shù)落著：“你說你一天吃那么多飯干什么，一天什么都不干的，連飯都做不好，你說你還能干什么？”
媽媽低下了頭，沒有回一句話，她知道以老太婆的性格，回話的話會罵的更久，都怪那時候媽媽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外公外婆就對媽媽說“在婆家去了，要聽婆婆的話，不要頂嘴，免得別人說我們沒把你教好”，我說我的外婆家，你這是在害你的女兒嘛不是，但沒有辦法，社會的背景就是那樣的，兒媳在婆家不聽話就是娘家父母的錯，沒人能改變的了。
見她越說越來勁了，媽媽終于抬起頭說道：“娘，我鍋里的米快煮爛了，沒法做米飯了，我先回去了?！?p> 她知道又要挨罵了，但這次還是鼓足勇氣反抗了一把，為什么？？？就算挨罵，她也不能把飯給煮成稀飯了，因為她的老公不喜歡吃稀飯，他只喜歡吃干米飯。
往回走的路上，依稀還聽到老太婆的罵聲，她的眼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卻沒有流下來，為了他，所有的委屈都會過去的，為了他，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的人，更何苦這點委屈呢？
再說以前比這更大的委屈都受過了，這么多年，在這個家里，她已經(jīng)習慣了，把她從一個清純的小姑娘變成怨婦，也不能說怨婦，只能說真正的女人。讓我更沒有想到的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女人是如何在這樣的家庭里變成一個瘋子的？這要承受什么樣的打擊??？真的讓我不敢相信。
九月的一天，是老頭子的生日，是個很喜慶的日子，五十大壽嘛，一家人都挺高興的，幾個女兒也都會回來做壽，更可喜的是幾個親家都會來，我的外公當然也在其中了，平常都挺忙的，也沒有時間聚，就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終于可以一起喝一杯了。
爸爸知道今天是老頭子的生日，一早就到街上買了些家里沒有的菜，把家里有的臘肉、自己家的雞也殺好了一只，還有一些菜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客人的登門了。
幾個女兒買的買鞋買的買衣服，美美地給老頭子買了一身新，老頭子平常很省的，衣服破了都是打了補丁再繼續(xù)穿，只有到實在沒法穿了，才會買新的。女兒們很了解他的，就在他生日這天給他買了，也免得他說破費。
我們那有個習慣，就是不能一早就走親戚，都要等到中午時分才能紛紛到達的，早了會被主人家心里認為是想蹭飯吃，被認為不禮貌，除非是有緊急的事情，這可能是那個時候每家特普遍的習俗吧！
中午時分，親家差不多都到了，就差我家外公沒到，他家的路程有點小遠的，所以走得久了點。有的來的時候還提了點奶粉和補品什么的，那是給老太婆的，她的腿還沒好了。
幾個親家一見面，就開始聊起來，都蠻熟的，也沒隔幾個村子，爸爸連忙端上自家制作的瓜子，是南瓜里面的種子，在鍋里一炒，就是瓜子了，那個時候要是能吃到自家種的向日葵瓜子那就不得了了。還有自家種的花生，也是自己炒的，都端了上來，那時候真好啊，吃得都是純天然的，不帶雜質(zhì)的。
過了個把小時，外公到了，媽媽連忙放下手中的菜，其他的人也都站了起來，表示歡迎。
走過去叫道：爹，你來了啊!”
外公爽快地回道：“嗯，來了來了！”
媽媽轉(zhuǎn)身到里屋搬過一個凳子放在他們幾個聊天的地方，對著外公說：“爹，你坐吧！”
外公自然地坐下去，又說道：“你去忙你的吧！我跟幾個親家聊聊！”
媽媽就回到剛才在忙的廚房，繼續(xù)洗著下午要待客的菜，耳里聽著他們愉快的聲音，心里暖暖的。因為外公很久沒來了，自己也沒有空回去看他們，今天看到了外公，心里當然高興，雖然外公平常對他們挺嚴肅的，但畢竟是把她養(yǎng)大的爹，順帶一會還能私下問下娘的情況了。
幾個人在那聊著農(nóng)活、聊著兒女的婚事等等，老頭子是忙前忙后的拿東西，老太婆因為腿沒好，就陪他們聊著，這是一群中年人的對話，家庭孩子永遠都是第一位，不管時代怎么變化，都是圍繞著這個話題的。
姑姑們和爸爸媽媽都忙著在準備下午的飯，見老頭子跑來跑去的，就說道：“爹，你坐下休息吧！今天是你的生日，讓我們來就可以了?！?p> 可是畢竟有些東西在哪里還是不熟，有的時候還得問老頭子，實在找不到的時候還要問老太婆，既然來了這么多客人，那當然得準備得豐盛些。
媽媽對爸爸說：“啊真，下午你炒吧!你做的好吃點！”
爸爸打趣道：“怎么不敢炒了??？”
媽媽也沒好氣地說道：“讓你炒就你炒，那么多廢話干嗎？”
爸爸被媽媽這一罵，也沒再說什么了。這話肯定兩人私下說的悄悄話，要是被那幾個親家聽見或是老太婆聽見，我的媽媽豈不是又要完蛋了。
幾個親家坐膩了，有的也紛紛走到院壩邊去看周圍的環(huán)境，因為我家的院壩邊有一個菜園，種了些家常菜，大姑姑的公公說自己種了一種新菜，蠻好吃的，還有種子了，可以分給其他親家。
媽媽見外公站在院壩的另一邊，看著對面的坡上的莊稼，就走過去問道：“爹，怎么站這??？進屋坐啊？”
外公回過頭看了一眼媽媽，又依然回過頭看向?qū)γ媪耍?p> 再回道：“坐久了，出來站站！”
“哦，這樣子的！”
媽媽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在外公背后看著他的背有點駝了，沒有想離開的意思，她只想就這樣看著他就可以了。
過了一會兒，外公回過頭來見媽媽還沒走，就問道：“怎么？有事嗎？”
她多想把她的委屈向她的親爹傾訴，可是不能，雖然離得也不遠，半年沒有回娘家了。
她稍微吸了下鼻說道：“沒有，爹，娘和弟弟妹妹他們還好吧？”
外公又回過頭去不看女兒，道：“挺好的，只是你這么久沒回去，你娘昨天還念叨你了?！?p> “哦，那你幫我?guī)г捊o娘，我挺好的，不用她擔心?！眿寢尶粗夤暮蟊痴f道。
其實到底好不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好，她一點都不好，但她不能說，不能讓自己的爸爸媽媽擔心，而且自己都是孩子的媽了，怎么能把委屈再帶給爸媽呢？
外公回道：“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啊，有空也回去看看你娘?！?p> “知道了，有空我會回去的，爹，你和娘也要注意身體，重的活也不要干太多了。”
外公點了點頭，里屋傳來爸爸叫媽媽的聲音，媽媽就對外公說道：“那爹，我先去忙了，你等下屋里去坐??！”
外公回道：“嗯，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我等下會進去的?！?p> 媽媽就進里屋去了，所有的素材都準備好了，就等著爸爸下午的大餐了，憑我的感覺，肯定是燉了一個蘿卜排骨，炒了一個雞，還有些什么素菜，反正自家做的比較多，干豆角啊，豆食啊什么的。
農(nóng)村很多的菜都是自家做的或是種的，一年四季都很少買菜的，我是覺得那時候家家都窮，都有時間研究那些吃的，不過那個時候吃的都是不帶農(nóng)藥的，特別地安全，也以至于他們那輩人身體很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