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駱丹上場。清音繚繞,春色覆掩中,杜麗娘與柳夢梅相遇,“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便有似有若無的情愫伸延開。駱丹輕掃眼前少女,珠翠晃動,粉脂勻施,兩頰似薄瓷,細柔葉眉,時蹙時舒,一片嬌韻。
“早難道這好處無人說”,衣袖相舉,交錯回旋,圓圓一時不穩(wěn),卻恰跌在了他的懷里,陳圓圓雖有些心慌,可好在應變快。她順勢靠在駱丹肩頭,一邊唱一邊仰頭回望,慢慢拉過駱丹的衣袖,輕輕立直。勉強遮掩了。
演出結束,圓圓卸了妝,向駱丹道謝,并為戲臺上的失誤賠了不是,駱丹點點頭,并未多言。
回去的路上,王媽媽跟圓圓商議,讓她明日便在古月樓排連本戲,演閨門旦。圓圓應承了,王媽媽心里歡喜。演出時臺下觀眾的表情,戲臺上圓圓的模樣,都落在王媽媽眼里,這古月樓的生意以后總算有保障了。
后來,陳圓圓就漸漸成了古月樓的臺柱,當日在翠云樓大發(fā)牢騷的秦公子,如今場場必到,只是這秦公子,對圓圓,可不只想聽曲,但醉翁之意不在酒,時間久了,自己便有了心病。
一日,秦公子家,來了幾個朋友,其中有個人叫胡老土,家里是殺豬的,沒文化,但很有錢。胡老土為人憨傻,平時跟秦公子混在一起,經(jīng)常買單,所以人緣不錯。一伙人成日里花天酒地,就只一件,這胡老土從不聽戲。
秦公子拉他去,他就生氣,“唱的什么玩意兒,聽不懂?!彼运恢狸悎A圓,也不明白秦公子為何病。
閑談中,秦公子便講了自己的心事,說起陳圓圓,臉拉得老長,眼淚汪汪,“這可怎么辦,有沒有什么方法,這陳小娘......”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簡單,不就是個戲子,你就趁你爹不在家,派人去那個什么樓下帖子,說要給老爺子祝壽,請陳圓圓過來唱兩出戲。到了這里,你想怎樣就怎樣,女人么,圖個新鮮,玩幾天,等你這病好了,你自己就先膩了。若銀子不夠花,哥哥給你貼?!焙贤磷顏韯?,出謀劃策,說的是有鼻子有眼,秦公子點點頭,有些動心。
沒兩天,這日午后,圓圓正要休息,迎面瞧王媽媽慌張拿著什么。
她停下,接了王媽媽遞過來的一張?zhí)樱毤毧戳?,秦府的請?zhí)?,說今日秦老爺五十大壽,特邀圓圓姑娘過府唱兩支曲子,一會兒便有轎子來接。
王媽媽想起了青青,心里罵道,“這群天殺的玩意兒,養(yǎng)個能出戲的角兒容易嗎我?!?p> 圓圓把帖子還給王媽媽,“秦老爺?shù)膲鄢讲皇墙裉?。?p> “那這是?”
“但秦府不能得罪?!眻A圓想了想說。
“那,難道你要接下帖子?”
圓圓低頭想了想,平日演出,秦公子每次都來,且回回都在前排,圓圓用腳指頭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兒。但這個帖子,圓圓不敢一口回絕。一來這樣對古月樓不利,二來這檔事兒不面對,還會有第二回,第三回。既然拋頭露面吃了這碗飯,躲總是躲不了的。
“接了帖子自然要去。幫我收拾一下,過會兒出發(fā),秦府的人可快到了?!?p> 王媽媽有些詫異,“圓圓,你想好了,萬一......”
“放心,圓圓有分寸,一會兒您安排兩個伙計跟著我就行了?!?p> 圓圓抹了口脂,薄涂了胭脂,理了理發(fā)飾,便下了樓,將兩個伙計叫到跟前。
“一會兒我跟秦府的下人過府,你們倆出了門分開,你把這封帖子送給翠云樓的駱丹,就說秦府要排演祝壽的戲,要駱丹前來串戲。記著,要親手交給駱丹。”貼子交給伙計,并給了他一兩銀子,另叮囑:“這件事連王媽媽也不能說,明白么?”那伙計點點頭,收好帖子和銀兩,便出發(fā)了。
“你也是,不能告訴任何人,這有二兩銀子,先拿一兩,事后還有一兩。我一出門,你就帶上這封信去找秦老爺,稟告秦老爺家中失火,老夫人驚嚇過度已經(jīng)暈了?!卑言捊淮宄?,就吩咐伙計出發(fā)了。
沒多久,秦府的小轎來了,還有四五個仆從,圓圓自帶了物品,并幾個吹打先生拎著挑子,她便上了轎。
坐在轎子里,圓圓心下思量,若想全身而退,估計也沒那么容易,實在不行,那秦公子長得倒也不難看,若實在沒法子,到時候再說吧。
陳圓圓,和余青青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其實不是很在乎很多東西,名節(jié)或者感情。這個小丫頭從小就被父親丟給姨媽,又被姨媽丟給戲樓,也許,是這樣的遺棄讓她沒有太重的我執(zhí)。
既來之,則逛之,人間不過,游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