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對話

　　葉慕隨長臉漢子到了一處有些破舊的宅子處，長臉漢子敲過門后，葉慕就邊等著主人來開門，邊打量起這個住宅。

　　第一感覺是宅子很舊，很老，就像是一個風(fēng)燭殘年的老人。門頭上的牌匾和房檐都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圍墻上被雨淋出來的篩子大的缺口，也只是簡單地用石塊壘了壘。瓦片上生了一層厚厚的青苔，在苔痕上還長出了雜草，大有開拓一番新天地的意思。

　　門被從里面打開，一個童子和幾個老人走了出來。

　　“見過董老……”長臉漢子趕緊上前行禮。

　　“嗯”，然而幾人只是微微點頭就不再看他，直接向葉慕邊看邊走來。

　　“哈哈，果然一表人才！”

　　一個面色紅潤，身體稍顯富態(tài)的灰發(fā)老人先朗聲開口笑道。

　　其他幾人紛紛用手撫著胡須，一臉贊賞地點點頭。

　　見此情形，長臉漢子露出一絲苦澀，一邊去隨童子將馬車。

　　宅子有兩個門，

　　葉慕對著幾人拱手以示對老人家敬重，不卑不亢，淡定從容，完全是將自己放在和對方一般的高度上:

　　“見過幾位老人家”

　　董老爺子等人對此微微一愣，隨即想到對方的學(xué)識才華在自己等人之上，就釋然了。

　　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董老爺子就先將眾人領(lǐng)到宅子里的大堂里說話。

　　又是一陣贊揚和欣賞之后，葉慕對這些空洞無物的話語也乏味了起來，儒家的一個不好的地方就是體現(xiàn)在了這里，愛說廢話，當(dāng)即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將正事先談了。

　　拍了拍小吳銘的頭，讓他和董家的童子先去一邊玩去。

　　吳銘雖然不太想離開，但也還是乖巧地去了。

　　吳銘走后，大堂里就剩下葉慕、長臉漢子和幾個老爺子，分別在兩邊的座位上坐著，四個老人坐在一方，葉慕和長臉漢子又在另一方。

　　屋外陽光明媚，堂里的光線很足，堂內(nèi)的每個人的臉都照得很清晰，這樣的環(huán)境里說話也沒道理不夠清楚明亮。

　　“幾位先生，不知道你們對于儒家的未來是怎么看的？”

　　葉慕輕輕喝了一口茶后，說出了自己來這里要問的第一個問題，也是最后一個問題。

　　從進來后，都是幾個老人在問，葉慕在答，不想當(dāng)葉慕問出第一個問題時，這一問會如此的犀利和毫不留情。

　　四個老人本來很是淡然和和悅的神色頓時變?yōu)槟?，各自放下手里的茶杯，互相看了看?p>　　“葉公子何處此言？”董老爺子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后，仿佛擔(dān)起大任般慎重地問道。

　　“當(dāng)年孔圣集一身“仁”“禮”思想創(chuàng)立儒家，孔圣的初衷和儒家存在的意義

　　……

　　未來的儒家要扛起它的應(yīng)該扛的使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幾位老先生以為如何？”

　　一番話，說得很簡單、直接，葉慕不想在嘴上花費太多的功夫。

　　大道至簡，根本不需要太多的修飾和論證，如果是一些模棱兩可的“道理”，則需要收集多種“證據(jù)”去加以論證和證明其正確性，這樣的“道理”同樣也可以被以同樣的方法證明是錯誤的。

　　或者說世上本來就沒有道理，有了人，有了目標(biāo)，也便有了道理，道理是因目標(biāo)而存在的。

　　說出這番話，葉慕已經(jīng)決定，若是儒家不能使自己滿意，他寧愿拋掉它，重新弄一個改良了之后的儒學(xué)出來。

　　董老爺子四個老人相信自己絕對沒有聽過那么浩然大氣的一番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還有什么比這幾句話更崇高的？

　　一時間四位老爺子都驚異不已。

　　長臉漢子更是一臉的興奮與羞愧，因為他終于知道了自己的目標(biāo)所在，又想到自己一直想的和做的都是為了安身立命，是多么渺小，與那宏遠(yuǎn)大志形成鮮明對比。

　　“孔圣的理想是社會和諧，他希望人與人之間和睦，天下安樂太平，文明都能得以傳承，國家沒有戰(zhàn)爭。這也是儒家存在的意義所在。他就是想用儒家的思想來實現(xiàn)這個理想?！?p>　　葉慕不想等著他們這么耗著，照著儒家的尿性，這幾句話他們能想上幾年，然后再用幾十年寫出一本書，葉慕?jīng)]那么多閑工夫，就自己說出了自己的理解，也是目前他能想到的最崇高的答案，已經(jīng)把孔子的人格盡量往高的去想了。

　　或者說這才應(yīng)該是真正的極盡合理的“儒家學(xué)說”的價值，任何同這個目標(biāo)違背了的儒家思想都可以視為偽儒。

　　看著四個老人若有所思地低頭，葉慕趁熱打鐵:

　　“今日前來，我正是想請幾位出去為天下百姓做一點事，實現(xiàn)儒家的理想，而不是隱逸起來等太平盛世。”

　　這句話可謂是帶著五分征求五分評判，人都有一份自私和利己的本性，葉慕不會想著他們會多么大公無私，只要他們有心，盡力，都會給他們一個機會。

　　如果他們依舊選擇明哲保身繼續(xù)這樣等著天下一統(tǒng)，葉慕就會去找上別人，歐陽希夷和王通肯定希望做這樣的事。在江淮地區(qū)，他們也算得上自己的半個治下之民，葉慕找上他們不過是碰巧遇到圖個方便罷了。

　　屋外陽光燦爛，可是董老爺子四人的臉卻有些陰沉，被一個晚輩如此態(tài)度地訓(xùn)話，讓他們有些羞愧，也有些憤怒，但不得不承認(rèn)葉慕說得很有道理。

　　長臉漢子現(xiàn)在普通大夢初醒一樣。

　　四老還沒有開口，他倒是先恭敬地對著葉慕一拜，有些激動地說道:

　　“葉公子，我愿意為天下百姓赴湯蹈火，請讓我追隨您?！?p>　　早在先前，他就想過依靠葉慕和杜伏威的關(guān)系讓儒家人獲得進身的資格，這時聽到葉慕有意讓儒家弟子重新發(fā)揮作用，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

　　長臉漢子的表現(xiàn)，讓董老爺子四人一下子目瞪口呆起來，沒想到一向溫順謙卑的范忠竟然也會這么果決勇敢的一面。反觀自己自己等人倒沒有一些小輩看得開，當(dāng)即有些羞愧起來。

　　葉慕用欣賞的目光看了看長臉漢子，輕輕地將他躬下去的脊背給拉直了起來，鄭重地說道:

　　“人生天地間，當(dāng)仰不愧于天，俯無愧于心，脊梁怎可隨意就屈。恭喜你作出了正確的決定。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長臉漢子頓時一陣激動，很是干脆的說道:

　　“范忠，范文堅?！?p>　　說完就向葉慕身后站去，表明自己的立場。

　　葉慕隨即等著幾個老人的表態(tài)，不管是點頭還是搖頭，這次之后都不會再來。

　　蒼老的聲音響起。

　　“葉公子，我等雖老朽，但一息尚存，也愿為天下百姓盡一份心力?！?p>　　見此，葉慕心頭石頭仿佛落地了一般，心中一喜，恭敬地對著幾人一拱手:

　　“多謝老先生。”

　　放下包袱的幾人，相視一笑。長臉漢子范忠更是一臉喜色。

　　接下來心情大好之下，葉慕就給他們講解自己對論語等典籍的理解。深入淺出，就是不識字的百姓都能聽得明白，一時間幾個老頭又是贊嘆不已，大呼自己淺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