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虛職、參政議、剪黨羽、解兵權(quán)、厚養(yǎng)之。。。。”張華毫不猶豫,斬釘截鐵的回答了楊芷向楊柯提出的問題。
兩人二次相會在張府之中,不過這次僅僅只有張華與楊柯兩人,手談已至中盤,面前的棋坪之上黑白交錯,張華重重的一子落在了劫材之處,將打劫的黑子提起,放進了棋盒之中:“如此可安藩王之心、可解司馬倫死灰復(fù)燃之患,一舉兩得?!?p> “參政議,只清談而不干政,當(dāng)個泥菩薩供起來,藩王的這個難題解決了,朝堂格局的事就定了,是一舉三得,只是還有一個人,得說服他。。。。?!睏羁鹿室饬袅藗€話尾巴。
張華點點頭:“王祥王休徵,此老可是不好打交道啊?!?p> “茂先公目光如炬,依您之見,癥結(jié)在哪里?”楊柯有意印證一下張華的看法,故有此一問。
張華沉吟許久,手中的棋子輕輕敲打著棋坪,陷入了沉思。
楊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雖然穿越快兩年了,但還是不太習(xí)慣晉代的喝茶方法。晉代玄學(xué)開始盛行,出現(xiàn)了很多清談家,整日高談闊論,必然要有助興之物。先是以酒助興,繼而在文人之中開始流行飲茶。所以晉代是中國茶文化發(fā)展的一個承上啟下的時代,將茶從藥用的領(lǐng)域擴大到了飲料的領(lǐng)域,和“怕上火喝XX吉”的案例是一個原理。這個時期的茶如同煎藥一般,將茶葉搗碎成末,再用水來煎。楊柯端著茶杯,也不打斷張華的沉思,云淡風(fēng)輕的撥弄著茶沫。
張華將棋子投入棋盒,看著楊柯緩緩道:“這個癥結(jié)嘛,還得要從官制說起。你來看。。。。。。”張華挪開棋坪,從棋盒內(nèi)抓了一把棋子,排出黑白二子放在面前:“九品中正官制最早的提法叫九品官人法,只是對現(xiàn)任官員的考核之法,現(xiàn)在則不再局限一隅,而是變成了官員選拔的途徑,這樣一來,事關(guān)天下士子的進階之路,九品官制與察舉制并存,成為朝廷取才的國策之一了?!?p> 楊柯點點頭:“察舉制和九品中正官制在先帝一朝此消彼長,察舉制弊端太多,官制統(tǒng)一實際已經(jīng)刻不容緩了?!?p> “所以問題就出來了。”張華繼續(xù)說道:“吏部有兩大職權(quán),一是任免士子為官,二是考評現(xiàn)任官員以定罷黜升遷。不論是哪一種職權(quán),都要先定品,才能再定官。無品則士子不能為官,無品則官員的任用就更加無從談起?!?p> “茂先公的意思是評定品級才是官制的核心,吏部只是按方抓藥,照章理政,評定品級才是水之源、樹之根?!?p> “公子一語中的?!睆埲A繼續(xù)在黑子之下擺放了九子:“我朝品級一共是九品,上品被視為圣人之品,從不輕授于人,所以形同虛設(shè)。。。?!闭f到這里,張華伸手將第一個棋子拿起:“下三品依規(guī)制不入流,不在選官之列,也是形同虛設(shè)?!鄙焓钟帜米吡伺旁谧詈蟮娜镀遄樱骸斑@樣一來,其余的品級就是天下士子必爭之地。而這個品級的評定之權(quán)就是士族門閥的必爭之地。”
楊柯對于晉代興起的九品中正制雖有了解,但遠遠達不到如張華這般能抽絲剝繭般剖析得十分透徹的地步,頻頻點頭:“朝廷選材的源頭,士族當(dāng)然想控制在自己手中?!?p> “九品中正制的品級評定之權(quán)一是州刺史,二是郡太守和專職察舉,這三個職位就是公子所說的選材源頭?!睆埲A繼續(xù)抓了一把棋子扔在了白子之下:“察舉制則不同,依律有察舉之權(quán)的遠遠多過九品中正制,朝堂之中群雄逐鹿,四大士族之外還有藩王、寒門士子出身的官員、外姓官員來分一杯羹,無人可以擅專而一家獨大。”
楊柯問道:“茂先公猜測,這四大士族想要廢察舉,進而擅專九品中正制中的要職?”
“不是猜測,就是事實?!睆埲A斬釘截鐵的說道:“王祥與其余族長始終作壁上觀,其實是待價而沽,他們想要的不僅僅是自己富貴,而是子子孫孫都有進身之階。當(dāng)年曹孟德之所以同意陳群獻上的九品中正之策,其實就是與朝臣的利益交換,能保住朝臣的富貴,朝臣才會支持曹孟德當(dāng)上魏王?,F(xiàn)在是如出一轍,太后臨朝,不給士族好處,他們當(dāng)然不會輕易表態(tài)?!?p> 楊柯由衷的感到欣慰,心中暗想:“看來張華不是一介讀死書的腐儒,更是能臣,用他和四大士族去打擂臺,真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了?!毕氲竭@里,楊柯覺得應(yīng)該交底牌了,將放在一邊的棋坪挪到了面前:“茂先公手談大家,柯劫材不夠,這一局甘拜下風(fēng),再來一局如何?”說完,將棋子盡數(shù)收入棋盒之中,重新擺了一子在星位之上。
張華滿臉疑惑的看著楊柯,楊柯淡淡笑道:“興科舉、廢舊制,讓士族撲個空,朝局如棋局,既然已經(jīng)不可收拾,不如推到重來?!闭f完,從袖中取出一本奏疏條陳,遞給張華:“條陳之中將科舉之法列了個章程,請茂先公斧正,另外,考官從士族中選,他們也該滿意了?!?p> “爹,飯菜熱了涼,涼了熱,再大的事,也得吃飽了才有力氣干不是?!睆埲镲h然進了書房,徑直伸手收了棋盒:“院內(nèi)已準(zhǔn)備了便宴,邊吃邊談總行吧?!?p> 張蕊一襲青衫,薄施脂粉,淡掃娥眉,明波皓齒,膚如凝脂,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但卻不媚不俗,娉婷多姿。張華呵呵笑道:“好、好、好,邊吃邊聊。公子請?!?p> 二人下了幾榻,隨著張蕊一起出了書房。院中已是明月高懸,清輝遍地。張華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不知不覺都日上中天了?!?p>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茂先公大才,與高士共語,柯也是早忘了時間了?!?p> “公子胸有長策,老夫豈敢以高士自居?!?p> 張蕊在一旁嫣然一笑,半帶調(diào)侃:“兩位高士大才,快請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