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彤手搭涼棚,疑惑的問周處道:“大軍怎么駐足不前了?這個文鴦,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
周處心中也是猜不透究竟,只得安慰道:“王爺,稍安勿躁,大軍遠道行軍,沒準是要整頓一下軍容再來參見王爺吧。”
一眾徐州城中跟隨司馬彤和周處前來迎接的文武官吏也是侯在道旁,議論紛紛。按爵位品軼,文鴦是候,司馬彤是王,理應他先來參拜,但不知為何,離迎候的隊伍不過一里多的距離,大軍竟然扎下了營寨,不再前行了,而且也沒看到文鴦率眾而來拜見司馬彤,確實于理不合。正在眾人疑惑不定的當口,前方軍陣中越眾而出了幾個人,騎著馬望迎接的隊伍而來。周處道:“王爺,莫不是文候來拜見了?”
司馬彤也看到有人出陣,但隔著遠遠的,看不清面目。一行人在城外已經(jīng)苦候了小半個時辰,早就腰酸背痛,巴不得早早結(jié)束迎候的禮節(jié),走完過場,回城了事,看到有人近前,都舒了一口氣。
待到對面的人走到了跟前,眾人才看清楚,來的三個人均是身穿宮服的黃門宦官,看這個架勢,竟然是帶著宮中旨意而來的,否則大軍之中怎么會有宦官隨行。
司馬彤等人正在猜測不定的時候,三個黃門滾鞍下馬,大禮參拜司馬彤,司馬彤也客氣了幾句,行過禮之后,為首的一人開口道:“萬歲口諭,梁王司馬彤忠君體國,勞苦功高,有一道密旨要恩賞梁王,著梁王入中軍大帳接旨?!闭f完這句話,笑瞇瞇的看著司馬彤:“恭喜梁王了,請隨老奴來吧?!?p> 司馬彤沉聲問道:“文候何在?”
“文候在中軍大帳親自布置香案,迎候王爺?!秉S門的話滴水不漏。
司馬彤心中盡管有些猜疑,但眾目睽睽之下,宦官宣讀皇帝口諭,令自己入中軍大帳接旨,就算他猜不透對方的心思,也不能當場抗旨不尊,更沒有什么合適的理由能推脫,略一思忖之后,他轉(zhuǎn)頭吩咐周處等人道:“眾位大人稍安勿躁,本王接完圣旨再行迎候大軍的典禮?!?p> 說完這句話,翻身上了趙連牽過來的馬匹,只帶著趙連等幾名心腹護衛(wèi),跟隨者宣旨的黃門一道望對面的中軍大營而去。
進了大營,按照營中軍規(guī),所有人都在營門處下馬,交給一旁迎候的軍卒,司馬彤抬眼一打量,兩排親軍一路排開,刀槍如林,盔明甲亮,威風凜凜,肅立如山,司馬彤也是帶兵的人,單看這份軍容,就十分嚴整,明顯是訓練有素,不禁暗暗贊嘆文鴦統(tǒng)兵有方,到底是百戰(zhàn)沙場的一代名將,自己的麾下如果能有這種人才,那就如虎添翼了。此次率眾出城勞軍一半是因為朝廷禮儀,另一半也是有心想好好籠絡結(jié)交一下文鴦,看到文鴦出的隊伍如此出色,更是自覺這一趟沒有白白辛苦,于是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決意要好好和文鴦周旋應酬一番。
親軍隊列的盡頭,已經(jīng)搭起了一座牛皮中軍大帳,倉促之間,這大帳竟然搭建得中規(guī)中矩,帳門大開,文鴦遠遠的便迎了上來,連稱恕罪:“梁王遠迎,鴦奉旨意,不能先行拜見,還要勞動王爺大駕入營,還請王爺見諒?!?p> 司馬彤故作大度的哈哈笑道:“無妨無妨,當年洛陽與文候匆匆一別,不覺數(shù)年,文候還是老當益壯,風采依舊啊?!?p> 兩人手牽著手,在黃門的帶領之下一起步入了大帳,趙連等人則在大帳外等候。司馬彤走進大帳一看,帳中果然供奉著香案,黃門手執(zhí)圣旨,高聲唱到:“梁王司馬彤接旨?!?p> 眾人一起跪伏于地,等待旨意的宣讀。
“梁王司馬彤削去王爵,著即賜死。滿門家小盡數(shù)收監(jiān),押送金鏞城?!秉S門宣讀的旨意僅僅就是一句話,司馬彤立刻愣在了當場,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司馬彤醒悟過來,聲嘶力竭,目恣欲裂:“不可能,不可能,萬歲不會殺我,我要親自去洛陽面見萬歲,我要面見萬歲。。。。?!?p> 在場諸人無一人開口,這是靜靜的看著司馬彤形若癲狂,不住的大吼大叫。看到四周無人應聲,司馬彤下意識的轉(zhuǎn)身便要逃,帳門之外侍立的兵卒一擁而上,仗劍而立,將帳門堵了個嚴嚴實實,司馬彤撞到人墻之上,無論怎么推搡,衛(wèi)兵紋絲不動。
“來人啊,來人啊,快來救本王,快來救本王啊,趙連,你們死哪兒去了。。。。。?!彼抉R彤沒有叫來幫手,反而是帳外等候的趙連和幾名護衛(wèi)被虎賁綁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司馬彤吵鬧叫罵,始終無人應聲,直到他精力耗盡,才如同一灘泥倒在了地上。
“王爺勿驚,萬歲還有一道旨意,不但能留住王爺和闔家老幼的命,還有大大的恩寵?!币粋€溫和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一雙手也扶住了自己的臂膀,將自己攙了起來,司馬彤抬起頭一看,一名白衣公子,臉色平靜,氣度卓爾不凡,正看著自己,雙眸燦若晨星,不知為什么,竟然讓司馬彤在片刻間神智安定了下來,也不管對方是什么人,司馬彤臨急抱佛腳,一疊聲的問道:“本王要聽另一道旨意,本王要聽另一道旨意?!?p> 那白衣公子淡淡一笑:“先不忙聽旨意,我給王爺看一樣東西?!闭f完,揮手示意,早有人抬著一個大大的木箱子走過來,放在了司馬彤的面前,打開了箱蓋,里面厚厚的幾十本賬冊和文軋。
白衣公子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文軋,不緊不慢的打開了扉頁,從容說道:“王爺你按照先帝所定規(guī)制,府兵衛(wèi)隊核編滿員不得超過兩千,可自先帝駕崩,短短幾年,你的軍隊已經(jīng)違制擴到了四萬之眾,還在不斷征兵,此其一;違禁走私鐵器軍馬,私造武器盔甲和弓弩,這四萬私募之兵個個都是裝備齊全,此其二;我朝早有定例,官品第一至第九,各以貴賤占田。第一品占五十頃,第二品四十五頃,第三品四十頃,每低一品,少五頃,王爺私占民田,這徐州府轄地,十之六七都歸于梁王,連你府中區(qū)區(qū)一個管事,名下良田都不下于一萬頃,此其三。樁樁件件,有賬可查,鐵證如山,哪一條都是抄家滅門的大罪,何況三罪并罰,王爺覺得,萬歲賜死這個旨意,你冤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