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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時路既然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死不明

來時路既然 手戈 2925 2020-02-26 07:57:26

  時光流逝,不明其所以來,不明其所以去。仿佛失去很多天,也不會影響生命的連貫性。只留下破碎的記憶,想起時停駐,卻拼不出本來面目。

  元旦來了。沒有晚會,學校也發(fā)了通告,因為期末臨近,各班級禁止以任何形式慶賀。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升學的關(guān)鍵似的。

  然而總有一些不夠聽話的學生。木沙班上就是如此。

  陳冬,齊越的鐵哥們之一,一個比齊越更活躍的帥哥,在自習課上瞅著老師沒在教室,走到講臺上,對大家說:“今天是元旦,雖然學校不讓慶祝,但我們也不能就此放過。聽說明年要分文理科,到時候,大家就沒機會聚在一起了。反正天天學習,也不在乎這一節(jié)課。啥都沒有,大家就毛遂自薦,有愿意地就上來唱首歌,說個笑話,意思意思。我就起個帶頭作用,給大家唱一首《你是我的玫瑰花》?!?p>  陳冬唱得并不好,臺下響起口哨聲,還有人對一個漂亮女生擠眉弄眼。依陳冬的條件和性格,是不需要沉默的暗戀方式的。

  “唱得不好,還請大家多多見諒。我的磚是拋了,不管你們有沒有玉,可別冷場啊?!标惗f著,走下臺來。

  倒真有人毛遂自薦,幾個人下來,都是唱唱歌,卻再沒有如大偉般讓人驚艷的好嗓子。

  班上不見得有多少書呆子,但活躍度確實不夠。幾個積極派過后,講臺呈現(xiàn)出空置的尷尬狀態(tài)。

  “哎,我好不容易帶起頭來,別這么快就完了啊。還有誰上?沒人?齊越,你上去。你們想不想聽班里的大帥哥給大家來一首???”

  “想?!表憫?yīng)單薄無幾,掌聲稀稀拉拉。各多的是低低竊笑。只是這笑里不會讓人去多疑是否有嘲諷的意味。

  齊越站起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會唱歌。”

  “少磨嘰,抓緊時間?!标惗碌?。

  齊越這才走上講臺,“我唱歌真不好聽。算了,我唱個《童話》吧,好聽不好聽,忍一會兒就好?!?p>  “好。”臺下有人喊道。

  “忘了有多久,再沒聽到你,對我說你,最愛的故事。我想了很久,我開始慌了,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么……”

  齊越的聲音不難聽,唱歌卻跑調(diào)得厲害,他邊唱邊不好意思地笑。好看的笑容多少彌補了歌聲的不足。

  好多女生都看著她,木沙的目光混在這些目光里,也是自然。他或許真是一個王子,卻不知誰是他的公主,會和他共譜一段童話。

  班里的俊男靚女有些已相互認領(lǐng),而最耀眼的他,卻還沒有聽說什么成為誰的“名花”或者成了哪朵名花的“有主”。

  也許她不在這里。木沙想。反正他們都是有手機的,私下里的聯(lián)系誰知道。在這短短的時間里,木沙沒有捕捉到齊越投往這個方向的目光。她便可以帶著和其他女生一樣的笑意,一樣不躲不閃地看著他。

  一曲終了。他笑:“唱得不好。不過我知道今天班里有人帶了小提琴。大家想不想聽啊?別躲著了,佟喜,給大家露一手吧?!?p>  聞言,人們紛紛向后排看去。

  一個留著齊耳短發(fā)的女生在同學們的視野里被N倍放大了。

  佟喜,班里為數(shù)不多的走讀生之一,高高瘦瘦,長得不十分出眾,卻很有特點。聽人說是滿族人。

  在大家最熾熱的目光中,佟喜倒是落落大方,彎腰在桌旁提起提琴,架在肩上,定定神說:“那我給大家演奏一曲《梁?!钒伞!?p>  教室里靜似無物,很快,纏綿清冷的琴聲絲絲縷縷,很快浸透了教室的每個角落,心上的塵埃也似被蕩去,明亮而澄澈。

  生活總是美好,心卻總是蒙塵。若人如植物,從土里長出,愿能抬起頭來,承受陽光雨露賜予的生命質(zhì)地。

  聽不出有多專業(yè),但終究是美的,連貫的美。一曲終了,掌聲和歡呼,用其真誠奉上所有的肯定。

  “好聽不?再來一曲。來一曲流行的吧,名曲欣賞不來?!标惗吪陌驼七吔械?。

  “那我再來一首吧。就剛剛齊越唱的《童話》?!?p>  現(xiàn)在,大家都能捕捉到其中的旋律了。在如此別具一格的聽覺里,有同學不禁輕輕唱和。

  木沙的目光里是羨慕的了。她很羨慕有某種特長的人,或者某種長相,某種氣質(zhì),某種聲音,總之能讓人輕易辨認出來,成為讓他所以成他的標志。

  同學欲罷不能,佟喜卻適可而止。不過這已足夠讓最書蟲的同學抬起頭來,感受那天的別樣氣氛了。

  陳冬再次走上講臺,鼓動大家把慶祝繼續(xù)下去。

  果真有同學自告奮勇上去獻藝。卻不知是不是之前的動靜太大,她剛上臺唱了兩句,教導主任就推開門,喝令道:“你們干什么呢?誰讓你們這么干的?鬧出這么大動勁,我打老遠就聽見了?!?p>  陳冬有些犯慫,“今天不是元旦嗎?我們稍稍慶祝一下。”

  “慶祝什么?馬上就期末考了不知道嗎?你們這么鬧騰,不僅影響你們自個兒,整個樓層,甚至樓上樓下都聽得見。趕緊給我打住。要慶??梢?,等以后考上清華北大,你們想怎么慶祝就怎么慶?!,F(xiàn)在,你們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分秒必爭,老老實實學習,少整其他幺蛾子。真是。”

  “趕緊打住啊,讓我再聽見,小心對你們不客氣。你們班主任呢?怎么也不出來管管你們?我找他去。”說著,砰一聲關(guān)上門,留下一教室失望無奈的面孔。

  期末來了。除了趙春花如老師所愿擠進了年級前十以外,大部分同學都是倒上不下的。似乎大家對自己的成績都有所預估,沒見誰特別開心,也沒見誰特別難過。

  木沙的成績尚屬中流。說來也怪,雖然父母寄希望于她,卻不常常把她的成績掛在嘴邊。以前是因為放心成績好不怎么過問,現(xiàn)在似乎也放心成績不會太好,也不怎么過問。

  至于家里的情況,如果不是木母主動提起,木沙也很少過問。總之,只要木扁不惹事,他們的日子也還算平靜。

  現(xiàn)在,他們又像三口之間那樣各安其事。

  辛父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方法,在木沙的房間生了一個蜂窩煤爐子。上面支一個瓶子,里面裝著半瓶子水。瓶子連著管子,彎彎繞繞,盤滿了木沙的小炕。上面鋪一層薄褥子,雖然睡起來比以往暖和,可煤煙味兒和咕嘟嘟的水響聲把這暖和的愜意抵消掉了。

  可因為辛父的一番好意和木沙的懶得開口,也這樣睡了三五天。

  寒假,多半時間都是在被窩里度過的。

  這一日午睡起來,木沙忽然覺得異常難受,想叫父母,聲音一時釋放不出來。起身穿了鞋子,身上像被抽了骨頭些的,軟綿綿地使不上力。

  慢慢地挨到父母的房間,對正在看電視的兩人說:“我有點難受?!?p>  聲音虛弱漂浮地不似出自自身之口。

  也許臉色也不對。父母回過頭來看她,也嚇了一跳:“怎么了,是不是中煤氣了?走,我們帶你去福順(村里一個不怎么出名的老醫(yī)生)那里看看?!?p>  木沙走路的力氣也沒了,如墜浮云般,每一步都輕飄飄的,不真實。木母攙著她,辛父去開大門。

  扭來扭去,一時也沒把門栓拉開。木母急忙上前相幫,撒手的工夫,木沙忽然癱倒下去,跌撲在地上。

  “唉呀,這么嚴重啊。你趕緊去把醫(yī)生叫來,我把她扶回炕上休息。”

  “哎,我馬上就去?!毙粮咐_門,急急忙忙地跑去了。

  木母扶木沙回炕上躺下,趕忙為她浸了熱毛巾拿來敷在額頭,又為她拉好被子。

  “孩子,別嚇唬媽媽啊。你爸也是,怎么去了這么久還不回來?!?p>  木母急得團團轉(zhuǎn),木沙卻在那里無力地轉(zhuǎn)團團。這就是煤氣中毒嗎?小學時聽老師說王佳明一家煤氣中毒,在醫(yī)院里躺了三個月。原來煤氣中毒是這樣一種感覺。如果真要尋死的話,這倒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木沙胡思亂想著,接著連胡思亂想的意識也淡了。

  很快,辛父引著醫(yī)生來了。醫(yī)生放下醫(yī)藥箱,把了把脈,又翻翻木沙的眼皮,說:“確實是煤氣中毒。不過沒事,輸兩瓶液就好了?!?p>  果真,瓶子里的藥液一點點少下去,意識和力氣慢慢地回到木沙身上。

  “沒事了,你看,臉上有紅色了。謝謝醫(yī)生啊。”

  父母給了錢,千恩萬謝送醫(yī)生出門。

  木沙的小命算是輕輕松松撿回來了??蓵r過境遷,十幾年翩然而逝,她依然沒有找到活命的價值,也依然無力償還當初不以為意,現(xiàn)在卻深感其恩的父母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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