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后,胡牧歌隨胡定虜去了書房。永平公主知道,胡定虜是要給胡牧歌講講明日入朝之事,是以并未跟隨,只派人一道送去熱茶罷了。
胡定虜簡單講述入朝禮儀,并親自示范了一遍,胡牧歌學習能力極強,只一遍就學得像模像樣了。
胡定虜坐下喝了口茶,“不錯,明日照此即可。切記,未經(jīng)圣意,不可多行一步,不可多說一句?!?p> “是,孩兒知道?!?p> “你這番首次上朝,要多聽多看多思。此番差事辦的不錯,陛下定會賞你個差事,日后你我父子二人同朝為官,有幾點,為父還需先言明。”
“父親請講”
胡定虜站在窗口,背對胡牧歌,淡淡說道,“其一,在其位,謀其政。左右你的職位,約莫就是光祿勛里的了。遑論最后到底是何官職,你都要牢記這句話。為官為政,做出實際的,才是首要重要的?!?p> “其二,君子之交淡如水,官僚之間亦如是。如今朝廷風氣儼然已經(jīng)大不如往日,黨派爭端已經(jīng)越來越嚴重,這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沼澤,一旦沾上,任是誰也無法輕易脫逃。切莫輕易落入別人陷阱?!?p> “其三,你是大晉長公主和太尉之子,這個身份足矣讓那些魑魅魍魎不敢隨意近你身,但你也務必要愛惜這個身份。這個身份賦予你驕傲的資本,你也要用一生來維護這個身份的尊嚴和驕傲。府門外西風大將軍的柱石,是當年先皇親賜。這柱石上,是為父大半生戎馬生涯掙來的,為父也不曾有辱于上邊的‘忠義精銳’四字。如今,我守了這柱石二十多年,不曾辱沒半分西風大將軍這個稱號,望你也潔身自持!”
說完這么多話,胡定虜轉過身來,看著胡牧歌,“可聽明白了?”
“孩兒明白,孩兒定當謹記父親教誨!”
“好好,你本也是極聰明的,性格品行我從小看到大,也沒有什么在需要交待的了。你也坐下,且與為父下盤棋。”
胡牧歌擺上棋盤,兩人對坐下棋。
“你且說說你在杭州的事情吧,方才飯桌上,你講的含糊,戴濤押解的賑災糧食和銀錢被災民圍堵,那些鬧事的人你最后如何處理了?浙江總督是何意見?”
胡牧歌暗暗贊嘆父親的敏銳,自己在杭州的那番講說早已經(jīng)傳入長安,母親方才還在為此數(shù)落自己,說自己膽大妄為,怎可孤身犯險之類的,數(shù)落了好一通,要是不是父親趕緊說道,看來牧歌自幼兵法學的不錯,熟練運用深入戰(zhàn)場,直搗黃龍,攻心為上這幾個計策,這值得贊賞。想必,母親還能繼續(xù)數(shù)落自己許久。
父親并沒有被自己的講說糊弄過去,如何處理這些人,讓他們心悅誠服,讓外面的百姓心悅誠服,讓浙江的總督?jīng)]有異見,這也是極難的。若是這些沒有處理好,恐怕就不會有總督和一些知縣后來對自己賑災工作的大力支持了。
“暴亂之后,我先將這幾個人收押,以示朝廷威嚴,讓那些災民不敢再隨意發(fā)生暴亂。與總督程一言商議之后,將這二十幾人分成6隊,罰令他們陪同官府親兵,負責親自拉送往受災六縣的糧車,讓他們受點苦,算是罰了,再示朝廷大度。外面的百姓看到之后,感念朝廷大度,又記著朝廷威嚴,自然就服帖許多?!?p> 胡定虜點頭道,“不錯,恩威并施,不重不輕,恰到好處。那浙江總督程一言對你是何態(tài)度?”
“若是說態(tài)度,私下,沒有明顯的態(tài)度,不咸不淡,于公事上,我提出的合理的案子他都支持,不合理的也略微解釋一二,孩兒以為還算不錯?!?p> “哦,你可知這位程總督是誰的學生?”
“柏丞相”
“正是,為父在朝堂與柏丞相政見多有不合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這位程總督更是柏丞相的愛徒,想必更是知曉。于公于私,他竟都未為難你,如此,我竟小瞧了他?!?p> “對了,在杭州之時,程總督還問我家父家母可好?還講述了一點往日的事情?!?p> “哦?他到說了些什么?!?p> “說在趕往浙江赴任之前,他硬是收拾行當收拾了十多天,就是為了趕上你與母親的喜酒?!?p> 胡定虜聽到此話,笑了笑,把棋子朝前推了一步,“當年啊,他在長安的時候,與我也算是極好的朋友?!?p> “自我記事起,似乎從未聽父親提起過程總督?!?p> “他本就是浙江人,考取功名之后,一心想回鄉(xiāng)任職,報效鄉(xiāng)里,同時還能照顧自己的母親,只是當時柏丞相極為看重他,斷不愿輕意放這么一個人才離開長安,是以他在長安也做了一年半載的官差。當年我行軍打仗,只愛研讀兵法書籍,于詩詞并無任何研究,封為太尉之后,宮中宴會上,一直被朝中文臣各種酸文諷刺。我嫌那文官一個個都酸酸唧唧,唯獨他我倒還算看的上眼。有一次,我吃酒恰巧遇上了他,兩人都喝醉了,我聽到他此番話,極為贊同,兩人一時結成酒友,有事沒事就喝兩杯?!?p> “如此,當時的關系也是極好的?!焙粮杞釉挼馈?p> “確實不錯。一日,他約我出來喝酒,我一進去,發(fā)現(xiàn)柏丞相也在里邊。一場鴻門宴,我匆匆下肚幾杯酒,就借口身體不適離開。他之后登門拜訪,我都拒而不見。我本就是武官,手掌數(shù)萬兵馬,單是與他一人交好,旁人也說不得什么??扇羰桥c柏丞相往來,被有心之人看到,太尉勾結丞相,皇上怎能不起疑心。我以為我待他十分真心,當知交好友,卻哪料,他竟是這般,殊不知那次酒樓是不是偶遇?越想心就越寒?!?p> “原來竟有這番淵源,父親當時拒絕柏丞相,是今日這番狀況的起因嗎?”
“柏丞相歷經(jīng)三朝,雖然我當時已經(jīng)官至太尉,若是不答應,他也是有那個氣度不理會的?!?p> “可如今?”胡牧歌很不解。按照父親的說法,這件事并不能構成當朝太尉和丞相不合的起因,那究竟是什么導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