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不論出于何種緣由最終都答應(yīng)了芷沅的請求,但她臉上的不愉也十分明顯,對此,大家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此時,金色大蜂嗡嗡作響,為安靜的大殿平添一絲詭異。
進來就沉默到現(xiàn)在的穆如雪,原本就僵硬的身體在皇后應(yīng)允的那刻忍不住輕輕發(fā)抖,她死死盯著中間那個鎮(zhèn)靜得恍若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少女,心底剎那閃過悔意,卻也不過一瞬,便被鋪天蓋地的恨意淹沒。
金蜂,穆如雪雖不了解,但能讓這個人拿出來,她就確定今日必有一劫,只是,不知這劫數(shù)是否會要了她的命。思及此,她隱晦地往那上位高高在上的女人投去一眼——
今日,若她沒被整死,那么來日,她定要做那高座上的最尊貴的女人,這些該死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她會讓她們跪舔她的腳,求她饒恕今日她們對她的咄咄逼人。
“啊,如雪姐姐!”
當穆如雪沉浸在往后風光時,一道驚呼打斷她此時不切實際的幻想。盯著越來越近的金蜂,說不害怕是假的,但她更恨的是在場的所有人居然沒有一個人能幫她,包括她所謂的父親。瞧,眼見金蜂飛來,她父親連避都來不及,生怕被她牽連,又談何幫她呢?
耳畔的蜂聲愈發(fā)接近,她緩緩閉眼,這一刻,她突然有點累了,從有記憶起,她就學(xué)會了算計,用她所有能算計的一切去算計所有人,只為了保護她那怯懦軟弱的娘和一心為她的弟弟。
對芷沅,穆如雪即使不愿承認,她也不得不承認,她其實是羨慕她的。就算以前芷沅擔著“舜華第一傻”,而她則被譽為“舜華第一美”的名頭,她也抵不住內(nèi)心深處的羨慕。但也正因這份艷羨,才會有她對芷沅的恨意——
濃重深沉得只有一生一死方可解。
今日,她當然知曉怎么回事。那個香包,她當然也知是何人的,若是那金蜂能如實選擇,她不怕??桑@金蜂是與她結(jié)了深仇的穆芷沅拿出來的,她如何能不怕?
“堂姐,金蜂選中了你……”看著穆如雪因自己的話晃了晃,卻還強壯鎮(zhèn)定的作態(tài),芷沅譏諷一笑,漫不經(jīng)心地加上一句,“身邊的人呢!”
猛地睜開眼,穆如雪眼里有不可置信,有驚喜,有后怕,所有情緒混雜一起最終被她歸整為零,她輕吸一口氣,仰臉微閉一下眼。今日,她穆芷沅沒有下死手整她,他日,她卻不會手下留情。
“青蔓,既然金蜂找出你了,我便再不能保你了?!?p> “你服侍我多年,你我情誼不比常人。我雖不知你為何如此作為,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勸你好自為之了。”
“你,向娘娘和夫人……認罪吧!”
穆如雪再睜眼之時,安靜的大殿里只有她柔和而又飽含失望的嗓音,令即便身為女人,也清楚她為人的芷沅,都禁不住對她產(chǎn)生憐惜之意。
憐惜?呵——
芷沅想,這世上若要頒個影后獎,她穆如雪當之無愧。
“小,小姐?!”
青蔓不懂,說實話,從穆柳手里見到她一直貼身帶著的香包,她就沒有明白過。但她并不笨,她知道若是承認自己是這個香包的主人,那她就只有一死了。
她想說,不是她??!她膽小得連雞都不敢殺,又怎么可能會去殺人呢?她想向小姐解釋,解釋說她不是兇手,她沒有殺人,可是——
看著小姐眼里的警告和一閃而逝的殺意,她明白了。
“嗯,放心。你雖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但你的家人是無辜的,我會為你向娘娘求情放過你的幼妹的?!?p> “去吧?!?p> 挪動腳步,青蔓害怕極了,她抽噎著哭泣,淚水不停歇地流下。任誰都能看出她的害怕不是作假,何夫人卻已經(jīng)不管不顧地沖上來對她又抓又打。然而,聽著她嘴里喊著悲痛欲絕的呼聲,誰又能說她做錯了呢?
“賤人,你還我兒來!還我兒來啊!”
“我兒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要害他至此?為何???”
“賤人!”驀地,何夫人用力扇了青蔓一巴掌后,又猛地撲過去雙手掐住她,“你該死!該死!”
“夫人!你們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攔著夫人?!”
何尚書氣得胡子都抖了,喊了家下仆同他一起過去攔著,使了好些勁兒才把受不住打擊,突然失心的夫人攔住。命人將何夫人看顧好后,何尚書方對著皇后雙膝跪下,行了一個大禮。
“何大人這是何意?難不成大人還以為本宮會因此怪罪夫人么?”
皇后見他如此動作,眉頭跳了跳,面對擺在臺面上的鐵證,她很怕這老古董會因為他的兒子,而強人所難,讓她下不來臺面。
仿似沒有聽出皇后話里的威脅,何尚書直起腰板,開口說:“娘娘宅心仁厚,自不會與拙荊一番見識?!?p> 他的兒子沒了,夫人快瘋了,他還在乎什么尊上禮儀呢?
“那你這是為何?”
“臣請求娘娘為不肖兒做主?!?p> 聞言,皇后松了一口氣,何尚書雖憤恨兒子慘遭不測,且這兇手還是來自他即將結(jié)親的人家,但他到底是沒有昏了腦袋,提出讓大家下不來臺面的要求,比如發(fā)作穆賢一家。
“穆小姐,這可是你家丫頭?”
“回娘娘,青蔓是民女的貼身婢女?!?p> 穆如雪瞥一眼芷沅,見她面無表情,好似完全不在乎自己即將脫險,讓她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事實,穆如雪低頭,瑟抖的嬌弱身軀掩飾了她唇邊的冷笑。
“那你可知她今日所犯為何?”
“民女知……也不知?!?p> 輕嘆一聲,穆如雪解釋道:“今日,若非穆柳拿出香包,民女萬萬不知……青蔓有此作為。只是,一想到青蔓與民女從小到大的情誼,民女就狠不下心腸揭發(fā)這件事?!?p> “民女知錯,求娘娘降罪?!?p> 穆如雪磕頭,待抬首之時,芙蓉面上梨花帶雨,楚楚動人。
“我說剛才如雪姐姐怎么那么奇怪,就那樣站著等大蜂過去,原來如雪姐姐是要給自己的丫頭頂罪么?”
少女天真單純的話,提醒了大家穆如雪方才的不同尋常,再結(jié)合少女的話,不禁恍然。而芷沅瞧著眾人原來如此的表情,只覺這世界眼瞎的人真多,還有這個少女,這誤人心的話說的可真漂亮,就不知她是真單蠢還是假單純了。
穆如雪點頭,哽咽回答:“若非有把握,郡主不會讓穆柳出手。金蜂過來時,方才確實只有這個想法,可現(xiàn)在我也明白,錯了就是錯了,青蔓該要為她犯的錯負責,為……何公子償命。”
“好!既如此,那便將這丫鬟拖下去——”
“娘娘,不好了!凝珍殿出事了!”
不知何時出去的方嬤嬤突然匆匆進來,焦急喊道。
“何事?”
“凝珍殿查出借物——壓勝。娘娘,圣上已經(jīng)趕過去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