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這位姑娘就是要賣手稿給我們的。”掌柜說罷,轉向喬玉妙:“姑娘,這是我們東家?!?p> 喬玉妙禮的打了個招呼:“東家?!?p> 東家抿了抿唇,酒窩顯得越發(fā)明顯,他看著有些害羞:“姑娘,請坐吧?!?p> 喬玉妙跟著酒窩東家,走到茶幾邊,坐了下來。
掌柜的給喬玉妙和自己東家倒了杯茶,就下樓看店面去了。
喬玉妙見那東家似乎有些怕生,扶著茶杯的手,握緊了又放松,放松了又握緊,她心里不由的好笑。
原以為會見到一個老奸巨猾的商人,不想竟然遇上個呆萌害羞的半大孩子。
難怪這書坊的生意不好。開書坊,雖然跟書有關系,但是卻是地地道道的一門生意。
做生意的人最是講究長袖善舞,八面玲瓏,需要跟主要的客戶,供應商,甚至同行,打好關系。這么怕羞的一個男孩,哪里適合做這些?
“姑娘敢問貴姓?”半晌,他終于開了口。
“免貴姓繆?!眴逃衩畹馈?p> “哦,繆姑娘,我,哦,在下姓陸,陸明生?!边@東家道。
“陸公子?!眴逃衩铧c點頭。
喬玉妙見陸明生似乎不知道怎么開口,便主動問道:“東家,這《岳英傳》的開頭,你看過了嗎?”
陸明生看了看手中的書稿:“這上頭的落款是子明,這個子明,恕我孤陋寡聞,這個子明先生是哪位大家?”
“子明先生嗎?子明先生啊,啊,子明先生是隱居于京城某處的文人。不過這個子明先生是誰???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話本怎么樣?陸公子覺得這話本怎么樣?”喬玉妙問道。
陸明生復又看了看手中的稿子,抿了下唇,一對酒窩一動:“話本挺好看的?!?p> 喬玉妙心道,看來這東家也認可這話本的開頭。這第二關倒是過得意想不到的容易。接下來就是第三關了,她要說服這陸明生用自己的方式來發(fā)行這本《岳英傳》了。
她用余光掃了一眼陸明生臉頰上的酒窩,哎喲,怎么有一種騙小孩子的感覺?
“那子明先生想把《岳英傳》賣給云落書坊?!眴逃衩畹溃瓣懝邮諉??”
“想收的?!标懨魃c點頭。
真實在!喬玉妙暗道。
普通的商人不是應該假裝不喜歡,或者裝作可收可不好的樣子,來借機壓低價格嗎?她已經在腦子里想好一萬種方法對付這種壓價的法子。但是面對這樣的老實孩子。喬玉妙倒是有些不知所錯了。
“繆姑娘是子明先生什么人?”陸明生問道。
喬玉妙想了想,避開了陸明生的問題:“我和子明先生認識。他不欲和人多打交道,就委托我來賣手稿。這手稿的出售由我全權負責。就是說這手稿賣多少錢,怎么賣,子明先生都委托給我了,由我說了算?!?p> “原來如此,”陸明生接著說道,“剩下的稿子大約多少字,姑娘想賣多少銀子?”
喬玉妙眸中劃過一道不明所以的光線,她勾唇笑了笑,隨后正色道:“東家,子明先生這稿子還沒有寫完。”
“沒寫完?”陸明生驚訝道。
喬玉妙極為肯定的:“沒寫完?!?p> 陸明生雙唇用力一抿,呆萌的酒窩也掩不住少年眼里說來就來的怒意:“我和繆姑娘素不相識。遠日無仇,近日也無怨,好端端的,繆姑娘特地跑來,拿個剛寫了開頭的稿子來消遣我,這是什么意思?”
陸明生心里有些氣。
他家開這書坊已經有三代了,他的父親故去的早,他便從父親手里繼承了這家云落書坊??墒撬男宰痈静贿m合做生意。他性格內向怕羞,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讀書寫字。那些生意上人情往來,那些酒桌上杯觥交錯,他聽了便覺得頭疼,更不要說去做了。
云落書坊在他手里經營了幾年,好好的一個鬧市中生意極好的書坊,生生的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沒有好的話本。
沒有才學的人寫不出什么好的話本。有才學的人卻是不屑于寫話本,他們覺得那些詩詞歌賦,錦繡文章才是正道,話本不過是下里巴人的玩意兒。
整個京城,能寫出好話本,又愿意寫話本的人統(tǒng)共也就那么十幾,二十幾個人而已,所以好的話本十分難尋。
話本不像經史子集,是會過時的。老話本沒有人看,新話本又沒有。那么書坊自然而然就會沒有生意。
那十幾二十幾個寫話本的作者,京城里的書坊們都像供佛祖?zhèn)円话惚M心盡力的供著,努力的維護著關系,讓這些作者寫了好的話本,可以賣給自家書坊刊印售賣。
云落書坊原來也是有幾個相熟的作者的。但是陸明生卻是做不來獻殷勤,或者腆著臉堆著笑去求稿子的事情,甚至保持平常的人情往來都困難。
陸明生做不到,別的書坊卻是做得到的。
云落書坊的那些競爭者就去挖墻角,一次,兩次,堅持不懈的去爭取那些作者。
慢慢的,云落書坊就失去了話本稿子的來源,只能反復印些老書。到現(xiàn)在,印的老書賣不掉,連老書也不用再印了。
眼看三代傳下來的書坊就要毀在自己手里,陸明生心里難過得無以復加。
想到這些陸明生的嘴抿的更緊了,嘴角上方的酒窩也是越加明顯。
今天,他突然看到這《岳英傳》精彩的開頭,人家又有意賣給他,他仿佛突然看到了希望。
可是沒想到這話本竟然只寫了個開頭,根本沒有完成。
這仿佛是給了他一根救命稻草。
他一抓,卻發(fā)現(xiàn),這救命稻草是根斷的。
失望之余,陸明生心中更生出了惱怒。
喬玉妙朝陸明生看了看,少年不知道如何隱藏情緒,眼里明明白白的寫著“我很生氣”四個字。
她也不以為忤,只道:“陸公子說的是,我和陸公子素不相識,遠日無仇,近日無怨的,我是閑的淡,恩,閑的發(fā)慌嗎?來找陸公子消遣?”
她緩緩的發(fā)了話,婉轉的聲音和沉著的語氣結合在一起,卻是完全不覺得違和。
陸明生一頓,眼中的怒意消退了幾分,卻是增加了更多的疑惑:“繆姑娘,是什么意思?”
喬玉妙說道:“陸公子,這話本確實是只寫了一個開頭,但是卻不是不能刊印出售,今兒,我拿著子明先生的《岳英傳》開頭過來,便是想跟陸公子好好談談這話本的買賣。我們子明先生這《岳英傳》不走尋常路,而是以一種全新的方式,刊印出售?!?p> “恩?”陸明生有些迷糊。
“陸公子,這法子定是能貴書坊賺個盆滿缽滿?!眴逃衩钗⑽Ⅻc了個頭,蠱惑的意味,不言而喻。
“是什么法子?”陸明生問道。
“連載?!眴逃衩盥曇舨淮螅瑓s是擲地有聲。
陸明生越發(fā)的疑惑:“連載是什么?”
“把一本話本分成幾冊,甚至十幾冊。每過一段時間,出售一冊,再過一段時間,再出售一冊。不是把整個故事一起印了賣。”
喬玉妙頓了頓說道:“而是分成幾冊,一冊,一冊的……
慢、慢、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