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一剎心動

　　第六十章一剎心動

　　在連續(xù)半個(gè)月黑著臉并成功感染了大半個(gè)軍營且借助軍營里一些八卦不熄奮斗不止的拳拳熱心使某些“風(fēng)華絕代黎軍醫(yī)和他死去侍衛(wèi)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以一傳二二傳三的成倍增長的趨勢在整個(gè)軍營里迅速散播開來之后，蘇離終于打算去找顧長歌再次，好、好、的、談一談！

　　這天夜里，蘇離換好一身月白色流光錦長袍正欲往新兵營那邊敢，就見黑夜里顧長歌的身形如箭般掠過，高高低低起伏不絕。

　　蘇離緊跟其后，來到距軍營不遠(yuǎn)的一塊桃樹地里。

　　深春已過大半，桃花早已開敗。而印象里那艷的似要溢出來的桃紅春意突然在此刻的黑暗之中想起，像一副濃麗的版畫，遠(yuǎn)遠(yuǎn)鏤刻在深黑的天穹上。

　　天穹之下，一人于樹前孤立，瘦削背影仿若盛開在歲月里的一株清麗委婉卻又孤傲深邃的玉蘭。

　　突然便深了呼吸、亂了心跳，沒有任何征兆。只覺漫天星光下，沉沉歲月里，從前不曾見過，今后只此一人。

　　“出來吧?！闭f完后，顧長歌沒有轉(zhuǎn)身，反而是蹲下身去，比劃著什么。待確認(rèn)什么之后，便拿著手中一匕首開始掘土。

　　蘇離默默鼻子，對于自己因呼吸不穩(wěn)被發(fā)現(xiàn)一事毫無尷尬之感。

　　走到顧長歌身邊蹲下，問道：“這是在干什么？”

　　“喝酒么？”顧長歌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道，“幫我一起。”

　　蘇離沒發(fā)表任何意見，在長靴一側(cè)挑出一把匕首，月光下反著幽藍(lán)的光。

　　顧長歌看一眼這絕世匕首，再看他毫不憐惜地一下半插入土，幽幽嘆口氣道：“這么好的東西就毀在你手里了……”

　　“你喜歡？”蘇離把匕首遞給顧長歌，“送你了！”

　　顧長歌沒接，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xù)挖她的土，“你知道我不會收才說要送我的吧！”

　　蘇離輕笑，也沒說什么，再一匕首就掘進(jìn)土里。

　　察覺到蘇離情緒不對，顧長歌歪頭看看他精致的側(cè)臉在月光下透著一股淡漠，心想這人又發(fā)什么神經(jīng)……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一心安靜地挖土。

　　行走卷起的風(fēng)聲將細(xì)順的發(fā)絲微微揚(yáng)起，黑暗中幽淡的發(fā)香殘留在彼此的呼吸的空氣里，心情突然就變好，美如四月盛開的薔薇。

　　挖了一會兒，就聽見“?！币宦暻宕嗟淖矒袈?。

　　顧長歌眼眸一亮，揚(yáng)唇微笑道：“挖到了！”

　　說罷，忙拿手撲撲土，用力抱出一個(gè)酒壇。

　　啟封開來，一股清冽酒香伴著淡淡迷離桃花味撲鼻而來。

　　蘇離驚喜一笑，道：“桃花醉！”

　　“正是?！鳖欓L歌深吸一口淳厚酒香，“埋在這大概有六年了吧，沒想到還真找到了?！?p>　　說著，自寬大袖中拿出幾個(gè)杯子，含笑看向蘇離，“你有口福啦！”

　　沒問顧長歌為什么帶了這么多杯子，反而笑道：“本來還奇怪你今日怎么穿了這寬袖長袍，原是要藏這杯子，最后但是便宜了我！”

　　兩人席地而坐，對此，顧長歌倒是有點(diǎn)驚訝，心想蘇離不是有潔癖的嗎？

　　月夜里，兩人沒有說話，卻喝了很多。

　　蘇離倒還好，只是顧長歌已經(jīng)雙頰緋紅，隱隱有些醉意，眼睛倒也清亮。

　　其實(shí)前世顧長歌也屬于那種千杯不醉的的人，重來一生卻還沒練出一身好酒量，本打算小酌幾杯，沒想到一喝就停不下來。

　　醉了也好，醉夢里去探那差了時(shí)光的塵世煙火；醉夢里，去尋那隔了生死的迷離舊歌。

　　想起那夜的月好似與今夜無異，一樣的深靜清絕，一樣的幽深寂寞，只是少了那漫山遍野、灼灼鮮亮的濃麗桃花，少了席地而坐對飲歡歌的舊事故人，于是那時(shí)爽朗心境如今便再也不能尋回。

　　昨日刻上心板之深深烙印，從此再難消去，堅(jiān)守如一。

　　許是今夜月色迷離，又或者酒香醉心，便突然生出了傾訴的心思。

　　“這壇酒啊，是六年前我和哥哥，還有…一個(gè)故人共同埋下的…”顧長歌攏攏袖子，再去倒杯酒，卻在俯身時(shí)袖口傾瀉而下，險(xiǎn)些污了杯中的酒。

　　醉后的顧長歌顯然沒有清醒時(shí)的那般耐性，皺眉咬唇，頗有些氣急敗壞的甩甩袖子。

　　看到一向清冷矜貴的顧長歌在醉后的這般隨性的小女兒姿態(tài)，蘇離笑著搖搖頭，放下手中酒杯，湊過身去幫顧長歌挽起袖口。

　　月色如薄紗，淡淡籠罩在兩人身上，四周深樹寂寂、蟲聲唧唧，卻稱的兩人之間愈發(fā)沉靜，以致能聽到，也能感觸到彼此的呼吸。

　　蘇離挽袖的手晶瑩無暇，如玉如雪，觸及到顧長歌袖下的手腕，顧長歌猛然抖了一下，兩人抬眸相視，半晌皆是不涉曖昧的一笑。

　　那些冰涼濕潤的觸感，在此刻迷離酒香朦朧月色的渲染下，竟也會給人以溫暖，讓他在心頭默默點(diǎn)起一盞燭火，曳搖著顫動心旌的歌，眼眸中倒映著彼此的笑顏，斟酒的衣袖款款拂過最是今夜的溫柔夜風(fēng)。

　　暗夜里明亮的眼眸，月光下遞過酒壇的一雙手，這是否是命運(yùn)續(xù)寫的機(jī)緣？

　　蘇離好像突然懂得了什么。

　　從一開始被吸引，在意的就是她的笑。

　　他們都是帶著笑生活的人，可他們并不愛笑，甚至沒幾次真心笑過。

　　對他來說，笑更像是一層面具，偽裝自己，麻痹他人。

　　所以第一眼看到顧長歌臉上的笑意，蘇離就像看到另一個(gè)自己，只感覺親切和理解?？陕?，他發(fā)覺到兩人的不同。

　　顧長歌的那種微笑，并不是對生活的懈怠，而是一種更高境界的堅(jiān)守，不曾劍拔弩張，卻依舊扼守尊嚴(yán)。

　　而他，將所有的沉重黑暗壓抑起來，逼到心底最深處的晦暗和污穢之中，反倒滋生蛆蟲。

　　終于，情愫暗生，而他，尚不自知。

　　如今終于懂得心動，他如此歡喜，從此心中空寂唯留明燈一盞，等得風(fēng)雨歸程，而月如籠。

　　蘇離的旖旎情絲絲毫沒有感染到醉酒的顧長歌。顧長歌滿意的看了眼被挽起的袖子，笑著又給自己和蘇離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