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唐里正的準(zhǔn)話,孟戈便將給唐里正特別準(zhǔn)備的東西拿了出來。畢竟,進門時給的幾封點心跟一只野雞,只是一點表禮罷了。
唐里正看著擺在自己面前的幾張好皮子,跟那一大罐子的蜂蜜,心下滿意極了。
這年頭,但凡上門來托人辦事的,無一不是買上好酒肉的。然孟戈他們并未帶著那些東西,而是給了他們親手獵到的野雞,也算不錯了。
孟戈倒不是不想給人家賣肉來。奈何這里離鎮(zhèn)上太遠,就算買了肉,過了一夜也不新鮮了。至于糖酒,她壓根就沒想到。
本以為能在山外邊打到一些兔子之類的,也算盆菜??上У氖牵麄円宦纷邅?,也就碰到了一只野雞。
因心急著辦落戶的事情,孟戈三人便婉拒了在里正家里休息一晚的邀請,過早飯之后,便隨著唐里正又出了村。
里正家的早飯比較簡單,也不過是貼了幾個餅子,熬了一鍋稀飯,再切了一盤小咸菜。
好在知道唐里正要出村,他們家便多貼了十幾個餅子,好讓里正他們帶了路上食用。
可能之前在山里走慣了山路的原因,孟戈三人再次出山時也并未感到過多的疲累。
倒是唐里正,雖說身體仍舊健朗,卻也比不過孟戈三人。他們一路上休息了五六次,才在晚間的時候才到了飛升客棧。
唐里正跟飛升客棧的田掌柜應(yīng)該挺熟的,一進門就相互打起了招呼。
“老哥,你怎么這會出村來了呢?莫不是這幾個孩子要在你們村落戶?”田掌柜親自走出柜臺,將唐里正請到了桌邊坐下。
“可不是嘛。我看這幾個娃兒挺好的,就多幫著他們一些?!碧评镎肿煨Φ馈?p> 一時間,唐里正跟田掌柜便聊開了。什么今年收成如何呀,家中的牲禽又怎么樣啦,家里的兒孫省不省心等。
田小二沏好了茶出來,朝孟戈姐弟擠眉弄眼道:“落山村的人每次上鎮(zhèn)里來,都會在我們店里落腳?!?p> 孟戈見田家父子跟唐里正很是熟稔時便猜到了。飛升客棧的價格比較實惠,在這里落腳還是很好的。
當(dāng)晚,孟戈幫唐里正要了一間相對好的房間,讓他好生休息。
次日一早,唐里正便將仍在熟睡的孟戈三人叫醒,早早的去了鎮(zhèn)上的臨時府衙處等候衙差開衙。
鎮(zhèn)上畢竟不是縣里,只有一個班頭帶領(lǐng)二十幾個衙差鎮(zhèn)守。平時四里八鄉(xiāng)要有什么急事,都是先報到班頭這里,班頭實在辦不了才會往縣城報。
至于丈量土地這樣的小事,當(dāng)然就由班頭做主了。量好了土地,標(biāo)了地界,再由各村里正開了白契,上縣城換成帶有官府印戳的紅契,土地買賣就算做成了。
小洛鎮(zhèn)的班頭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大漢。雖沒留胡子,但那烏青的胡茬,正昭示著主人的粗獷。
不同于守門的官兵,衙役就是一幫專門管理鎮(zhèn)上日常事務(wù),并維護秩序的存在。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派出所的民警吧。
只不過,比起派出所民警,現(xiàn)在的衙役還比民警多出了許多的權(quán)利。
正如現(xiàn)在,史班頭驗看了孟戈遞上去的戶籍,并張口詢問了他們一些情況后,便派了五個衙差,讓他們跟隨唐里正回村丈量土地。
“明兒再去。今天他們還要去另一個村子瞧一瞧,有人來報說出現(xiàn)了流民進村搶劫的現(xiàn)象?!笔钒囝^交代完,便挎上大刀帶人走了。
“這些事你們管?”孟戈有些懷疑的問道。
當(dāng)初,那些打劫他們的賊人可是說了,衙門一律不管這樣的事情。
“哪能不管呢。村里的人多霸道,又出了人命。我們要是不去管,他們只怕就要造反了?!币粋€小衙差苦巴著臉道。
“哼,也不是不知道是誰干的,但縣老爺總是不讓我們壓制他們。我猜啊,人家縣老爺指不定多希望下邊能鬧起來呢?!绷硪粋€四十好幾的衙差不滿的用刀鞘敲了敲大門,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從衙行走出來,孟戈便覺得這世道太過于可怕了。一切看似平靜的表面下,都藏有許多人所不能改變的暗潮正在洶涌著。
好在平民百姓所求并不高。管你誰當(dāng)官,皇帝是誰,只要能讓他們過上安穩(wěn)日子的就算是好的,能擁護的。
“唉,又白白耽擱了一天?!被仫w升客棧的路上,唐里正嘆了一口氣道。
“里正大叔,我跟二弟都會翻地咧。等我們的戶籍什么的辦好,我?guī)е艿苋湍惴亍!泵细曛捞评镎@是操心家里的地了。
“也不是說缺人手,只是這兩年下雪早。要是在初雪的時候沒能及時翻好地,那便只能等來年開春雪化了才能耕地了。這兩年冬天凍得很,雪也深。”唐里正憂心的是,這災(zāi)荒會轉(zhuǎn)移到北邊來。
“是有什么說法嗎?”孟戈對于北邊不甚了解,遂問。
“是呀,老人家都傳,這樣的天若是多了,往后便是旱。雨水都化成雪下光了,來年夏天可不就旱了嘛。”唐里正微蹙雙眉,為這世道擔(dān)憂?!岸歼@樣亂了,北邊再旱起來,當(dāng)真就不給咱老百姓留活路咯。也不知道誰犯了天老爺什么禁忌了?!?p> 孟戈聽了心中大駭。南邊的大旱兩年了都沒緩過來,要是北邊再旱上一兩年,百姓當(dāng)真活不下去了。
“哥,大不了咱再進山唄。我瞧著如今山里邊都比外邊安生?!庇輷P突然記起兩年前逃荒時遇上的那些事,遂肅著小臉對孟戈道。
孟戈也有些茫然,不知這時候選擇落戶是對是錯。
“甭?lián)?,我聽說落山村的那一條河流就沒斷過水。里正大叔,是不是真的?”孟戈試探著問道。
“噯噯,沒斷過水。從我太祖爺爺那一輩開始,都一百來年了,就沒斷過水?!碧评镎蝗挥浧疬@么一茬,心下安定不少。
“那便成,只要村里不斷水,咱就不擔(dān)心斷糧。怕,就怕大量的流民進村,到時候咱就遭殃了。”孟戈分析道。
餓極了的流民有多可怕,沒人比孟戈三人更清楚了。這時,孟戈不得不再次考慮躲進深山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