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淋淋漓漓的,又下了起來。
天潮潮的,地濕濕的。
透過咖啡館的玻璃窗向外看去,天地間一片濕潤,連帶著人的思想也潮潤起來。
咖啡館里依舊平靜。
淡淡的鋼琴聲驅逐著空曠的寂寥,暗淡的燈光朦朧地映著交談的男女。
漫長的年月,短短數時就講完了。
楊俊達,再次陷入了沉默。
而我,坐在他對面,兩眼凝視著窗外。眼,已經哭得紅腫;淚,卻還在繼續(xù)流著。
桌子上的咖啡已經沒有了熱氣,仿佛歷經多年滄桑幽怨后沉淀下萬般情懷的人心,時間久了,原本郁結于心的苦痛漸漸消散,只剩一種塵埃落定后的悲哀,苦澀而荒蕪。
雨下得很安靜,沒有一絲聲響,玻璃窗上綴滿了水珠,像離合的淚水,帶著泡沫一般的情懷,一顆接著一顆,靜靜地劃落。
楊俊達挪動了一下身子,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深沉難解的目光看向我,突兀地說道:“走吧,我送你去個地方?!?p> 抬手擦拭去眼角的淚水,我回頭,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走吧!”楊俊達卻沒有多做解釋,神色冷靜地招來服務員,結完帳,然后徑自起身走出了咖啡館。
猶豫再三,我最終還是起身跟在了楊俊達的后面。
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細柔如線的雨絲,夾雜著清冷得有些滲人的涼意直撲人面。
一下子從溫暖舒適到陰冷潮濕,我不由得狠狠地打了幾個哆嗦,只覺得冷氣順著身體滋滋滋的直往骨頭縫里鉆。
快步追上楊俊達,跟著他坐進車,十幾分鐘后,楊俊達將車停在了一家酒吧的門口。
將車鑰匙拋給泊車小弟后,楊俊達徑直領著我走進酒吧,進了一個小小的包廂。
“哎,我可是不會喝酒的呀!”跟在楊俊達身后走進包廂,我忍不住拉了拉楊俊達的衣袖,輕聲提醒到他,“我不會因為林宇浩來喝悶酒的!”
“不是請你來喝酒的。”楊俊達頭也不回的說道,自顧自地走到沙發(fā)邊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是請我來喝酒的?
揉了揉有些漲疼的太陽穴,我在沙發(fā)上坐下,四下張望,這才發(fā)覺包廂的角落里還有一個人,一個我不認識的陌生人。
那人端著一杯雞尾酒,站在燈光模糊的陰影里,輪廓顯得暗沉而朦朧。
“來,介紹一下,尚嘉辰,我的高中同學,也是這間酒吧的老板?!睏羁∵_見我目光一直在那人影身上打轉,站起身,走過去,將那男子從燈光的陰影里拖出來。
我這才發(fā)覺那男子,瞳孔清澈明亮,眉毛彎彎淡淡,睫毛長長彎翹,皮膚白皙無瑕,雙唇薄薄緋紅,樣貌上看起來竟然像一個女子,甚至比一般的女子還漂亮。
“你……好……我……叫……柳歆婷?!钡谝淮卧诂F實生活中看到如此真實的活色活香的男生女相,而且是在酒吧的包廂里,所以我十分明顯地表現出了自己沒見過世面的一面:嘴巴大張,兩眼圓睜,目光呆滯。楊俊達重重咳嗽了數聲,我才反應過來。朝尚嘉辰結結巴巴地做了自我介紹后,看楊俊達一副“狠不得踹我?guī)啄_”的惱怒目光,我立刻想到了最近網絡上流行的BL,于是再投向楊俊達的目光不由得帶上了幾絲促狹而曖昧的調侃意味。
尚嘉辰倒絲毫不在意我的無禮,溫和地對我一笑,算是招呼。
一個帥氣的酒吧服務生端著一個果盤走了進來。
楊俊達狠狠剜了我?guī)籽酆螅瑢Ψ丈f:“給我來一杯Amaretto,給這位女士來一杯橙汁和一盒紙巾?!?p> 服務生令命而去。
尚嘉辰走到沙發(fā)邊,坐下,然后與楊俊達面對面地開始閑聊起來。
我見沒我什么事,便起身去了趟洗手間。
洗手間就在包廂里。
所以兩分鐘后,等我一踏出洗手間的門,便對上尚嘉辰投注在我身上的那雙黑眸。他饒有興趣地將我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了一番后,沖我一咧嘴,語氣不掩戲謔地道:“長得是挺不錯的,你就是那個使得林宇浩游戲花叢中的女子?!”
雖是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我驚異地瞟向楊俊達。
仿佛在聽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楊俊達正慢悠悠地搖晃著手里的酒杯,自顧自地欣賞著潤橙的酒體在柔柔的光線下搖曳在晶瑩的玻璃杯中所產生的飄渺與朦朧的美好。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旁邊的尚嘉辰還在一臉趣味興致盎然地等著我的回答。
我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能,只能干巴巴地沖他一笑,自顧自地走到沙發(fā)旁坐下,然后轉過頭去四下張望,假裝認真打量這個包廂的裝潢。
尚家辰見我不搭言,也不在意,轉過頭去繼續(xù)與楊俊達閑聊。
干干地坐在沙發(fā)的一角,我不自在地看著楊俊達與尚家辰東一句西一句的閑扯,心里疑慮萬分。
難道楊俊達特意帶我來見的人就是他?
可我根本就不認識他……莫非他將與宇昕有業(yè)務上的來往?
不對啊……看他們倆關系這么熟絡親密……與宇昕業(yè)務上來往的話,直接和楊俊達溝通就行了??!
東想西想,始終想不明白楊俊達帶我來這里的意圖。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估計是房間里空氣悶沉流通不夠好,也可能是感冒疲倦的緣故,在沙發(fā)上干干地坐著思索了一會兒見沒有得出答案,我竟感覺頭腦昏沉地想困覺了。
連天地打了幾個呵欠后,看聊天的倆人并沒有怎么注意到我,于是我安心地閉上眼睛靠在沙發(fā)上開始蓄養(yǎng)精神。
聽到東西碰到玻璃的輕微磕響聲,我睜開眼,只見服務生將楊俊達點的東西端進來,已經在桌子上放好。
“地盤暫時借你,有事就叫門口的小弟?!钡确丈顺鋈ズ?,尚嘉辰突然站起身,對楊俊達大方地說道。
我疑惑地看向他們。
似沒感受到我探究疑慮的目光,尚嘉辰徑直走到沙發(fā)對面的那堵墻邊,輕輕推了推。
那面墻嘩的一聲,伸縮起來,露出一大面玻璃。
楊俊達冷冷地撇了我一眼,對著尚嘉辰點點頭。
尚嘉辰則意味深長地撇了我一眼后,拉開包廂門,獨自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