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彭、沈二人攻下鄠縣已經(jīng)過去了整整一天。
“大哥,程副都統(tǒng)那邊怎么還不見派人過來,該不會是把咱們給忘了吧?”沈明奇怪道。
“我也正在為此事?lián)模赃@才派梁瞳趕了過去,如此咱們就再耐心等等吧?!?p> “可大哥,這究竟得等到什么時候呀?要俺說,咱們還不如直接領人就到渭橋去與程副都統(tǒng)他們會合得了!”
“那怎么能行,未有軍令,人馬怎可輕動,否則你我豈非擅離職守?”
沈明一聽。
“唉,可就這么坐在這里干等著,他也不是個事呀,萬一……萬一這奪得長安的頭功讓別人給搶了去,那咱們豈不就白來了!”
彭遠聽后忙擺了擺手。
“不會的,想那長安城又豈是什么人說取就能取得了的,如此咱們還是就再耐心等一等吧。”
沈明則搓著手道:“誒,大哥,你說該不會是程副都統(tǒng)此前有意把咱們支到這南邊來,過后卻又故意不急著叫咱們回去吧?”
而沈明原本的一句無心之言,這下卻也是讓彭遠再次眉頭緊鎖起來。
“不會的,不會的?!?p> 彭遠只像是在安慰自己似的輕輕搖了搖頭。
終于,就在當晚前,梁瞳總算是又匆匆趕了回來。
“彭……彭大哥……”梁瞳氣喘吁吁道。
“程大人那邊怎么說,是不是讓我們也趕快帶人過去與他會合?”邊上沈明先自心急火燎道。
可梁瞳卻只一擺手。
“不,程副都統(tǒng)說,明晚月圓有利夜行,大人叫我們于此間再耐心等上一日,待明晚天黑后便東渡豐水,只于次日拂曉前直抵長安城下與大人會合?!?p> 沈明一聽卻是立刻泄了氣。
“啊,這么說還得等呀?”
旁邊彭遠則也是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唉,既是大人如此吩咐,那咱們也就只能依令而行了?!?p> “可大哥,你看程副都統(tǒng)的這個法子靠得住嗎?”
彭遠輕輕皺了皺眉。
“梁瞳,臨行前程大人可曾還有別的什么吩咐?”
“別的嘛……”
梁瞳忙低下頭又仔細想了想。
“便就再沒什么了?!?p> 忽然,梁瞳二眉一舒。
“噢,對了,此去小弟也是還打聽到,眼下都統(tǒng)大人已抵達武功?!?p> “哦,都統(tǒng)到了!如此看來那也就應該沒什么問題了。”
這下彭遠也是稍感放心了些,隨即忙從懷中掏出了那張此前他親手繪制的羊皮圖卷。
“沈明,取燈來?!?p> 對方則忙將一盞油燈挪至近前。
“梁瞳,程大人是說讓咱們明晚夜渡豐水?”
“不錯?!?p> 說著,彭遠只在那圖上仔細瞅了瞅,隨后輕輕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如此咱們就再多休整上一日,待明晚天黑后便立刻動身啟程?!?p> “是。”
但見彭遠的指尖在那圖上慢慢滑動著。
“鄠縣,豐水……”
突然,彭遠的手停了下來。
“香積寺。”
“香積寺!”
邊上沈明一聽忙也湊了過來。
“怎么,聽著耳熟?”彭遠打趣道。
“咳,豈止是耳熟!”
說著,沈明也是忙將那一旁的油燈舉了起來,隨后往彭遠跟前那么一放。
“這個,‘燈下黑’!”
當即,兄弟二人只笑作一團。
“哈哈哈哈……”
可笑著笑著,彭遠卻又是忽然停住了。
“讓你這么一說倒是提醒了我,眼下或許也就只有大師能為我解惑了。”
沈明一愣。
“大哥的意思是……”
彭遠則忙又低頭在那圖上瞅了瞅,隨即掐指一算。
“應該剛好能趕上?!?p> “大哥,趕上什么呀?”
“快,梁瞳,取筆墨來?!?p> 但見彭遠忙提筆修書。對面沈明、梁瞳只不解地互相瞅了瞅,他們也不明白對方這究竟是要干嘛。
好一會兒,彭遠這才也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筆,隨之輕輕吹了吹那紙上的墨跡。
“梁瞳。”
“小弟在?!?p> “看來今晚也是要再辛苦你一趟了?!?p> “有什么事彭大哥只管吩咐?!睂Ψ矫σ槐?。
“梁瞳,今夜你便提前動身,一路向東到香積寺走一趟,你將這封信交給方丈,只說是我有事請大師指點迷津,大師看過便自會明白該怎么做,這之后你就先留在寺中,待明夜子時你再動身起程,向北出發(fā)直接到長安城下來與我們會合?!?p> 梁瞳聽后忙點了點頭。
“小弟明白了,如此便還請彭大哥放心?!?p> 可旁邊沈明卻只急道:“大哥,究竟什么事呀,干嘛還非得現(xiàn)在去找方丈?要不還是讓俺去好了。”
彭遠聽了只趕緊搖了搖頭。
“你這路癡,讓你去我能放心嗎?”
沈明一聽也是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梁瞳,時候不早了,那你就再辛苦一趟,趕快出發(fā)吧?!?p> “是,二位哥哥,那小弟就先告辭了?!?p> 說著,梁瞳也是抬腿就要往外走,可彭遠卻是忽又從后將他拉住。
“怎么,彭大哥還有什么吩咐?”
“梁瞳,此去這一路上你可千萬要小心才行呀!”
“彭大哥不必擔心,小弟自有計較?!?p> 次日,彭遠他們也是依舊領人留在城中休整??删驮谔炝梁蟛痪?,有軍士卻就又急匆匆從外面跑進來稟報。
“啟稟大人,外面……外面……”
彭遠則立刻跟著警覺起來。
“究竟出了什么事?”
“難道是賊軍殺來了?”沈明忙也站起身道。
可對方卻只趕緊擺了擺手。
“不不不,其實……他這個……咳,小人也說不太清楚,總之還請二位大人趕快到外面去瞅瞅吧!”
二人見狀遂只忙同對方一起出了屋??蓜傄粊淼酵饷媾磉h便就發(fā)現(xiàn),此時他們頭頂上方正有一陣陣青煙飄過。
“這是從哪里來的這么多煙,難道是城中失火了?”彭遠急切道。
“稟大人,城中并未失火,這煙……這煙都是從北邊飄過來的?!?p> “哦!”
彭遠不由得一驚。
“快,去北門!”
“是!”
很快,幾人便自北門登上了城頭,而此刻有不少軍士也正三三兩兩憑城朝東北方眺望。
“大人,快看!”
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眼下他們頭頂?shù)倪@些煙確是從那東北方徐徐飄來的。
“你們是何時發(fā)現(xiàn)有煙的?”
而那身旁軍士卻只輕輕搖了搖頭。
“小人也不太清楚,原本今早我便一直留在城中休息,剛開始時我還以為只是哪個生火做飯的家伙不小心把濕柴給點著了,所以也就沒太在意,直至后來到外頭一瞅,這才發(fā)現(xiàn)那煙原是從別的地方飄來的。”
這時,旁邊另一名軍士卻是有些猶豫道:“大人,其實……”
彭遠則忙一皺眉。
“其實什么?”
“其實就在昨晚天剛擦黑時,小人就已發(fā)現(xiàn)有些許煙跡從那遠處飄了過來?!?p> “什么!”
彭遠一聽只當即大怒。
“如此何不早報!”
對方也是嚇得趕緊跪倒。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原本剛開始時小人也沒覺得這有什么,加之后來天就黑了,小人也不清楚那煙究竟有多大,所以也就沒太當回事,可誰知今早一瞅……”
旁邊沈明一瞅忙過來勸道:“好了好了,這里沒你們的事了,還不趕快下去!”
“是!是!”
沈明忙又轉(zhuǎn)過身來對彭遠小聲道:“咳,大哥,這說到底不就是些煙嘛,干嘛還至于讓大哥你發(fā)這么大的火?!?p> 可彭遠卻只沖著那青煙不斷涌來的方向用力拍了拍自己身前的城垛。
“你又哪里知道,看這方向,那些煙很有可能是從長安那邊飄過來的!”
“啊?!”
沈明一聽忙也上前跟著又仔細瞅了瞅。
“不會吧,大哥,再怎么說長安離此可也還有一段距離呢,這么大的煙……”
“正是因此,所以看來這火定也不小,且是已經(jīng)燒了整整一晚,我擔心……”
彭遠二眉只立刻擰成了一團。
“程副都統(tǒng)那邊可曾又有消息傳來?”
“稟大人,尚不曾有?!?p> “如此速派人前往查看,務必弄清此刻程大人那邊究竟情況如何了!”
“是!”
當即,幾騎快馬只飛奔出了城。
這邊彭遠則繼續(xù)來回來去在城上焦急地踱著步。但見他走走停停,時不時抬起頭來瞅一瞅,看看那遠處煙勢是否又有了新的變化。
“卻為何還沒有消息!還沒有消息!”彭遠急切地自言自語道。
而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沈明也是忙湊過來。
“大哥,那探馬剛剛才出城,怎么也得……”
“噯,我不是說這個!”彭遠忙打斷對方道。
沈明則趕緊又低頭想了想。
“噢,大哥,梁瞳也才剛剛走了不過半日,這會兒怕是也還沒到香積寺呢?!?p> 可沈明的話卻只像晴天霹靂般,一下子讓彭遠怔住了。
“嘶——糟了,梁瞳!”
“大哥……”
但見彭遠忙快步來到城上東北角,隨之扶著身前城垛眉頭緊鎖地朝東邊張望起來。一瞬間,幾道冷汗忽順著彭遠兩頰淌落。
“快,沈明,速派人往北邊再探!”
“可大哥,不是剛剛才……”
“還不快去!”彭遠厲聲道。
“是!”
無奈,沈明也只得照他大哥的吩咐,忙又向北派出幾匹快馬。而隨著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那北邊卻就是遲遲不見有人回來。
終于,就在彭遠即將下令再次派人出發(fā)時,有軍士忽抬手朝北邊一指。
“大人,快看,一騎快馬正朝咱們這里飛奔而來!”
“哦!”
果然,煙塵騰起之處,一騎紅鬃快馬正疾馳而來。很快,那馬兒便也就馳到了近前。眾人忙定睛一瞅,這才發(fā)現(xiàn)有一人正俯在馬背之上。
“大哥,快看,對方的那匹紅鬃馬怎么像是……像是……”
沈明的話也是再次提醒了彭遠。
“快,快去讓他們把城門打開!”
“是!”
而隨著城門漸漸開啟,那紅鬃馬只剛好擦著兩扇城門間的縫隙馳入了城中。左右軍士則趕忙圍了上去,而也直至此時他們這才看清,原來那馬上之人背后竟中了一箭。不僅如此,甚至就連那紅鬃馬的后股上也同樣插著兩支利箭。
終于,馬兒在城中的一塊空地上漸漸停了下來??蛇€不待左右上前將它拉住,那馬上之人便已滑落在地。彭遠忙擠過人群,而就在他將那人翻過身來的一瞬間,左右卻又是不禁被對方臉上那張青面獠牙的面具給嚇了一跳。與上次沈明所見不同的是,這次那面具嘴邊則還淌著許多紅色的液體,便仿佛真的是惡鬼才剛剛飲過人血一般。彭遠只趕忙伸手將那面具往起一掀。
“啊,果然是紹兄!”
他忙又查看了一下對方的傷口。
“快,快把他抬回縣衙!”
“是!”
偏偏這時石紹竟也是又奇跡般地醒了過來。
“紹兄!”
石紹卻只有氣無力道:“快……元德兄,快走……”
隨之對方便就又昏了過去。
“紹兄!紹兄!”
“石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