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前方那群平時耀武揚威,今日卻狼狽抱頭鼠竄的賭坊打手,花憐月正欲得意仰頭大笑,耳邊卻聽到虛空中傳來一聲細不可聞的輕笑。
花憐月笑聲頓時一斂,好險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警惕的環(huán)視了這窄小骯臟的巷子一圈,提高嗓門吆喝道:“誰?是哪只縮頭烏龜偷看本姑娘教訓人呢?”
四周一片寂靜,“呱,呱......”幾只老鴉凄厲的叫著從她們頭頂飛過,秋風吹著落葉不停的在原地旋轉(zhuǎn),就像有只看不見的大手在不斷攪動。
“哪有人呀?小姐,你該不是聽錯了吧!”靜默半響,也沒有發(fā)現(xiàn)異狀,小雙忍不住疑惑的問道。
花憐月不解的撓撓腦袋,心中也有些不確定了。這條小巷雖然鮮少有人經(jīng)過,可外面就是人來人往的市集。說話聲,吆喝聲,笑鬧聲,不絕于耳,也許真是自己聽錯了?
花憐月收斂了心神,道:“算了,咱們走吧!”
她們才走到巷子口,就見本該離去的那些賭坊打手居然再次不怕死的聚攏過來。只是這次在他們中間還多了一位身材魁梧,頜下留著短須,腰挎大刀的皂衣大漢。
原本佝僂著腰,滿臉傷痕的黑大漢,此刻就像是被欺負的孩子終于尋來了大人撐腰。大嘴斜斜的瞥著,肚子高高的挺著,一雙魚泡眼四下亂轉(zhuǎn)著,活脫脫一副狗仗人勢的德行。
“哎呀!怎么是他!”花憐月看清來人后,小小的驚呼了一聲,忙拉著小雙轉(zhuǎn)身想溜。
“嗨!對面的倆個臭丫頭,快站住,別想跑!”黑大漢眼睛倒是賊亮,一眼瞥見了花憐月主仆,興-奮的呱呱叫。
他一揮手,想讓身邊眾人上去圍住花憐月與小雙,免得她們腳底抹油偷跑了。誰知先前以及吃足了苦頭的眾人卻齊齊的后退一步,極不講義氣的將原本站在中間的黑大漢以及那位皂衣漢子推了出去。
黑大漢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也想往皂衣大漢的身后躲,卻被那人狠狠一瞪,他小腿肚子不由一哆嗦,最終還是乖乖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皂衣漢子緊蹙濃眉,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緊緊盯著花憐月主仆那熟悉的背影,半響后,才終于開口道:“原來是你們!”
花憐月訕笑著回頭,而后揚起爪子,對著那一臉嚴肅的皂衣漢子晃了晃,心虛的干笑道:“嗨!鄴捕頭,咱們又見面了!”
鄴捕頭濃眉緊蹙,還未開口,黑大漢卻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指著花憐月與小雙,開始惡人先告狀:“就是這倆個臭丫頭,在咱們賭坊里出老千不算,還把咱們兄弟幾個打成這幅模樣。鄴爺!你可得給咱們做主呀!”
“出老千?你有什么證據(jù)說咱們出老千?我家小姐能贏錢,靠得可是真本事。你們賭坊要是輸不起,干脆趁早關(guān)門好了!”小雙伶牙俐齒的回道。
黑大漢目光一閃,當中閃過一抹奸詐之意。就見他指著自己臉上密集的傷口,嘿嘿冷笑道:“出老千那事可以暫且不提,可咱們兄弟身上這些傷該怎么算?傷了人還想走,天下可沒這個道理。鄴爺,把這倆個臭丫頭抓進衙門大牢,好好教訓一頓。”
“行了??!你當衙門是你家開的?!编挷额^冷冷一句話,成功的將黑大漢剩余的話全都堵在了喉嚨口,噎得他直翻白眼。
鄴捕頭又轉(zhuǎn)頭對花憐月道:“花捕快,你不好好在李府待著,怎么跑到聚財賭坊去鬧事了?”
真是死腦筋,誰見過哪個采花賊大白天上人家府里采花呀!花憐月也暗暗翻了個大白眼。為了不讓鄴捕頭誤會自己是玩忽職守,她還是耐心的解釋了一句:“我把大雙留在了李府!”
“花捕快?這個臭丫頭居然是個捕快!”黑大漢再次驚叫起來,那粗噶卻又尖銳的嗓音,活像被踩住脖子的鴨子。
“鄴捕頭,這事你們辦的可不地道?。≡蹅兙圬斮€坊每月的稅銀可是交的足足的,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耽誤。你們既然拿了稅銀,就該保護咱們賭坊安全,怎么還能帶頭來砸場子.......”
“閉嘴!”
花憐月與鄴捕頭這心有靈犀的齊聲怒吼,再次讓喋喋不休如老婦的黑大漢老實的閉上了嘴。
顯然,鄴捕頭的胳膊還是朝著自家拐的。先前他帶著手下巡街時,恰好迎面碰見這聚財賭坊的人。這些人一見到他就像見到救星般,好一頓呼天搶地的哭訴,加上衙門確實每月都收了賭坊不少稅銀,于是他就被忽悠著來幫他們出頭了。
可是對面的人是誰?是他的新晉手下,梅嶺縣衙唯一的女捕快花憐月呀!他心中已經(jīng)有了偏幫之意。于是倆人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了神秘的腦電波交流。
鄴捕頭眸光深邃:“這事你看怎么辦?”
花憐月鼻子輕哼:“是他們技不如人,還妄想仗勢欺人?!?p> 鄴捕頭尷尬的輕咳一聲:“知道他們都不是善茬,可如今他們身上都見了血,偏偏又讓我瞧見了。若是不管不問,大人面前不好交差呀!”
花憐月撇撇嘴角,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搓:“要不,陪點醫(yī)藥費?”
鄴捕頭微一頷首:“我看行!”
哎!花憐月無奈的輕嘆,有身份的人就是麻煩。以往被她砸過的那二百六十七家賭坊,可沒一家敢找她陪醫(yī)藥費。
“小雙?!被☉z月終于開口吩咐道:“拿一兩銀子給聚財賭坊的弟兄們,打點酒喝,壓壓驚。”
一兩銀子?可真夠大方的,鄴捕頭與黑大漢的眼角同時直抽抽。女人不管美丑,一旦刁蠻起來,都是同樣的不可理喻。
小雙在癟了不少的錢袋里翻了翻,卻翻出一個大概二兩重的碎銀子。她有些愁眉苦臉的道:“小姐,最小的就這錠了!”
“說了一兩就一兩,一錢都不能多!”花憐月的語氣可不太友善。
“哎!”
小雙脆聲答應(yīng)了,就見她用兩根手指夾住那錠銀子,微一吐力,那錠銀子即刻分成兩段。且斷面光滑平整,就像是用夾鉗夾出來的。
她隨手一拋,眾人只覺得眼前劃過一道銀色的弧線,就見其中半錠碎銀子已經(jīng)砸在了黑大漢面前的泥地上,激起一層嗆人的灰塵。
妖孽!
這個臭丫頭絕對是個妖孽!
面對小雙這赤裸-裸的威脅,黑大漢與他那群手下個個瞧得心驚肉跳,冷汗潸潸。
小雙捏斷銀子就跟捏土疙瘩似的隨意,他們可不覺得自己身上的骨頭會比這錠銀子還硬。想想,手下的丫鬟都這么厲害,那身為小姐的,豈不是更厲害。(其實咱們的花大小姐才是真正狐假虎威的那一位。)
想到這里,黑大漢原先還妄想再暗地里尋機會找回場子的那點陰毒心思,已經(jīng)消失的無影無蹤。
鄴捕頭也斜瞥了他一眼,滿臉嫌棄的道:“銀子已經(jīng)拿到了,還不快滾!”
黑大漢也知道今天這個虧算是吃定了,于是他苦著臉道:“不是小的不識趣,只是沈老板那邊實在不好交代!”
鄴捕頭冷冷一哼,道:“姓許的若是不滿意,就讓他來找我!”
黑大漢等的就是這句話,他立刻撿起地上那錠輕飄飄的碎銀子,帶著眾人灰溜溜的離去。
花憐月與鄴捕頭都不知道,他們與聚財賭坊的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日后給花憐月惹了不小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