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力相同，對方也是兩百人，你們卻打輸了。”完顏青虎輕揮著馬鞭，“百夫長戰(zhàn)死，剩下的人一路狂奔逃回來，韓堂，你們臉都不要了啊?！?p> 韓堂是指揮金兵回撤的什長，他跪在地上道：“宋軍忽然來了大批援軍，為首的武將武勇非凡，一人連挑我二十多個頭目！”
“什么大批援軍？如果真有大批援軍，你們回得來？”完顏青虎冷笑道，“一派胡言！”
“當時四面八方都是旌旗，若非我當機立斷，只怕更多的弟兄要完蛋。”韓堂抱拳道，“望將軍明察！”
完顏青虎招了招手，邊上有小校拿出晉中地圖，他掃了一眼，吩咐道：“鋒云，熊奎，你二人各帶本部人馬搜尋折家殘部。動手前，先確認有沒有新到的敵人。”
隊伍里兩個威猛如獅的武將上前領命。
大宋西軍四大世家，種、楊、折、姚。楊家就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臈罴覍?，楊令公、楊六郎的故事被說書人口口相傳。相對而言，普通人對折家并不了解。其實楊家將里的老太君佘賽華，就是折家的女子，佘即為折。從唐朝末年開始，折家就是西北數(shù)得上的軍閥，一直到北宋末年，兩百年來可謂兵強馬壯，威名赫赫。
山西不僅是楊家的根據(jù)地，也是折家的根據(jù)地，如今折家的大公子折可存，是守備太原城的河東第二將。所以一聽說太原危機，折家老二折可求立即率領援軍前來。廣銳騎也是聽從折可求的召集，才組織兵馬北上的。
“但這次金兵是分兩路南下，西路軍打太原，東路軍攻開封。汴京那邊十萬火急。當今圣上派人用金牌圣旨，調折可求將軍去開封勤王。”折勇苦回想起當日金牌駕臨軍營的情境，心里面低罵了一句童貫的祖宗。又打起精神笑道，“所以我們原本應該在晉中集結，然后奔赴太原，最后變成了主力日夜兼程向東勤王。只是這么一來，大軍前后脫節(jié)，正好被金兵逮個正著。我這部人馬就和主力失散了?！?p> “那原定計劃這是無法執(zhí)行了？”岳飛完全沒料到會有這種事，“用兵打仗的大事，怎么可以朝令夕改？”
折勇不耐煩地瞪眼道：“誰不懂這個？但咱們大宋打仗，什么時候不是這樣？你去過遼國嗎？那次是不是那樣？你懂什么叫金牌圣旨嗎？我看你別說見，連聽都沒聽過吧？”
岳飛頓時無話可說，是啊，哪次不是朝令夕改？但金牌圣旨他是聽義父周侗說過的。岳飛慢慢道：“金牌是長約一尺左右的朱漆木牌，上面篆刻著御前文字，不得入鋪八個字。是用來傳遞緊急旨意之物?！?p> “你奶奶的。你一個級別不入流的小兵竟知道這個？”折勇詫異道，“總之，那東西是不能違抗的。普通的赦書，還能說什么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金牌如果違抗了，那是整個軍隊都要受牽連?！?p> 岳飛皺眉道：“那我該怎么回復我家馮指揮？”
“折可求將軍東去前，一定派了人知會你們廣銳騎。只不過事發(fā)突然，正好和你錯過了?！闭塾掳脗?，松了口氣道：“你可以說折家軍主力已不在晉中，建議他們去壽陽與楊可世將軍匯合共赴太原。”
“我們建議有什么用？”一直在旁聽的季鋒沉聲道。
折勇冷笑道，“廣銳騎的馮翔貪生怕死，若他第一時間整隊前來，早就與我軍主力匯合了。還用你們跑來跑去？但回報軍情，是你們踏白的職責?！?p> 岳飛和季鋒離開折勇的地盤，回到踏白隊臨時駐扎的村落。他們距離先前打仗的地方只有十里地，并非不想走遠一點，而是折家的人實在走不動了。
“據(jù)折勇說，榆次這邊已是金兵的地盤，我們這點人不該再冒險深入。如此，我們這才第二日，就要回平定軍報信了?！北M管初戰(zhàn)告捷，岳飛卻是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好在沒什么損失。”季鋒倒是很欣慰，“這全依賴岳隊長的武勇，你真是神將，絕不亞于關羽張飛啊！”
這種贊譽岳飛已聽得太多，他心里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壓抑，似乎會有不好的事發(fā)生。
張用正樂滋滋的和軍士們一起瓜分戰(zhàn)利品，方才那撥大戰(zhàn)，他們雖沒正面參戰(zhàn)，但金人的鎧甲和兵器是拿了不少。張用把裝備分發(fā)給同伴，手里就剩下一件羊騷味和血腥味混雜的皮甲，他拍了又拍，樂呵呵的穿上道：“那當然，我岳大哥是相州第一啊！”
岳飛忽然道：“瞭望哨放出去了嗎？我有點擔心金兵?！?p> “金兵被打跑了有什么好擔心的？”張用奇道。
岳飛道：“方才一戰(zhàn)，換了普通的部隊一定被我們沖散了。但那些金兵敗而不亂，一種可能是他們訓練有度，另一種可能就是他們有主力在附近，所以并不懼怕我們?！?p> “所以主力在附近的可能性更大？”季鋒的臉色也陰沉起來。
張用道：“不用管那么多，我們趕快回平定軍是真?！?p> 岳飛命大家收拾行裝。這時折勇忽然派人來叫。
“金兵主力正在靠近，我將率領隊伍去壽陽。你和我一起如何？”折勇指了指地圖，“金兵分兩路向此地合圍，你們向南走逃不過他們的騎兵?！?p> “和你們一起就能避過？”岳飛問。
“當然不是避過，而是合兵一處更有戰(zhàn)斗力?！闭塾履托慕忉尩溃皩Ψ街辽儆形灏偃?，我們兩邊加一起也不到兩百，若分開走就都走不掉。壽陽那邊，楊可世將軍應已就位。他是我西軍名將，部隊也是百戰(zhàn)之師。西軍其他部隊也都在朝壽陽靠攏。說不準還有我折家軍的部隊在那邊集結，到了那里我們就能一戰(zhàn)?！?p> 岳飛沉默不語，事實上他無法判斷哪個方案更好。因為他一不清楚金兵的戰(zhàn)力，二不知在晉中的宋軍情況。世人常說知己知彼，他對敵我卻都不夠了解。
“我很看重你的武勇，岳飛，若你愿跟我走。此戰(zhàn)結束，我親自求大帥收你入折家軍，那比你在廣銳騎的前途不知要好多少。”折勇認真勸說道，“其他的弟兄們若愿意跟著你，我也一并收他們到折家軍。想來為了你們，馮翔也不敢和我折家翻臉?！?p> “我回去商量一下?！痹里w道。他當然知道對方是看中自己的武勇，踏白隊那點戰(zhàn)力，還真不在折家人的眼里。但岳飛需要為自家弟兄做出最好的打算。
“若他們全部把我們接收去折家軍，那倒是可以?！睆堄帽P算道。
“瘋了你，去壽陽就要和金兵正面大戰(zhàn)?！奔句h道，“你剛才沒看到嗎？就算是折家軍也經不起金兵打，這是九死一生啊?！?p> “對啊，何況我們在廣銳騎是當兵吃糧。去折家軍也就是當兵吃糧。能有什么差別？”一個軍士道。
一個軍士道：“這當然是有差別的，不僅是裝備和軍餉大不一樣。若戰(zhàn)事開啟，金兵早晚要打到平定軍。就憑馮家是不可能抵擋金兵的，在折家軍活下來的可能性更大?！?p> 另有人道：“馮家打不過可以逃啊，折家被皇帝的圣旨壓著，他想逃都不敢逃！”
“岳大哥，你決定去怎么做？”張用問。
岳飛道：“若大家都要回平定軍，我自然和大家一起。但若你們都想去折家軍，我就帶你們去壽陽?！?p> 話剛說到這里，忽然悶雷般的馬蹄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岳飛知道這是千人規(guī)模的騎兵才能帶來響動，不由大吃一驚，金人主力怎會來的那么快？
岳飛沖出屋門，提槍上馬道：“迅速向折家靠攏！”
踏白營眾人以季鋒、張用為首，也大步奔向戰(zhàn)馬。但踏白營的軍士尚未靠近折家軍，遠處折勇的部隊已被那一南一北包抄而來的金兵騎兵分割。宋軍結陣未成，就被騎兵沖得七零八落。
這次來的是騎兵，金人的騎兵戰(zhàn)力完全不同！想到這里，岳飛舉槍喝止背后的踏白隊，沉聲道：“老季，你帶弟兄們向南走。東南面有一片樹林，林后有水。你們借此脫身！我去救折勇！”
季鋒道：“就你一個人頂什么事！老天爺，這里何止幾百金兵？”
“我豈能眼睜睜看他們全軍覆沒？你們快走！”岳飛一提韁繩，沖入亂軍之中。
張用和季鋒交換眼色，苦笑道：“我知道老哥你想跟著去，但我們去真的只能拖后腿。”
季鋒皺著眉頭，帶領眾人向東南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