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取劍的動作令對方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皠κ呛脛Γ擞秩绾??”楊殺神一挽長槍,槍纓妖嬈一閃遙指向天。
岳飛注視著對方,湛盧劍緩緩出鞘……黑色的劍芒在夕陽下猶如一波秋水。
二人一拉開架勢,周圍圍觀的人沒來由的覺得身上發(fā)冷,紛紛向后讓出十丈左右的一片空地。
槍風破空而出,十步距離一晃而至。岳飛雙臂若大鵬展翅,靈動跨入對方近身,一劍刺向?qū)Ψ矫骈T。楊殺神瞇著眼睛揮槍橫掃,槍桿狠抽岳飛的胸膛,岳飛順著對方的槍桿飛身而起,掠向楊殺神后方,劍鋒取其后頸。楊殺神左手切向岳飛手腕,右臂旋動長槍當胸而刺。岳飛大喝一聲,雙手握劍劈向?qū)Ψ?,槍劍一碰,人影分開……
楊殺神看著大槍斑駁的劍痕,露出心痛的表情。對方的槍柄不是尋常的臘桿,而是金屬的,岳飛看了眼劍鋒,湛盧劍毫發(fā)無損。
“你有寶劍,便又如何?”楊殺神深吸口氣,槍尖向前身子微微探起,突然步伐打開,燦爛的槍影疾風暴雨般灑向岳飛。
岳飛目光收縮,步伐不快,卻能在槍影中來回穿梭,他絕不多余攻出一劍,但每出一劍都攻其必救。這如風的槍影劍芒,看得周圍眾人眼花繚亂。吉青不由頭皮發(fā)麻,換了自己能接岳飛幾劍?姚政皺起眉頭,這個楊殺神居然如此棘手,在他們印象里除了當年的羅定山,還沒人能和大哥正面交手那么久。而徐慶心中則浮現(xiàn)出另一個人影,那就是在瀝泉山兵器墻前,遇到的少年天才高寵!
不知不覺五十招過去,兩人可謂棋逢對手。此人不除日后定為后患……楊殺神眼中寒芒罩定岳飛,大喝一聲,鐵槍帶起一抹金虹,槍勢剛猛絕倫,周圍的空氣陡然一緊,長槍若靈蛇噬天,劃出詭異而犀利的弧線,所有的力量都被聚在這七寸長的槍尖上。岳飛從未見過此種槍術(shù),只感覺即便長劍能攔住對方槍鋒,人也勢必被其擊退,之后將完全被對手壓制。他悶哼一聲,突然左手按向?qū)Ψ綐寳U,腳步向前一滑,貼著槍鋒侵入對方近身。
楊殺神冷笑提槍猛刺,他能感到槍鋒已劃開對方胸膛。但岳飛的速度超出他的想象,槍尖只是劃過對方胸膛,并未刺入。湛盧寶劍的劍鋒攔在槍桿上濺出點點火星,掃過對方十指,直取楊殺神的脖子。楊殺神雙手一挫,槍桿如風旋轉(zhuǎn),人影斜掠三步,但岳飛的劍如影隨形,楊殺神大槍陡然一立,湛盧劍正刺在槍頭。
喀拉!劍鋒刺斷鐵槍,穩(wěn)穩(wěn)停在楊殺神的脖子上。一陣寒風掠過,楊殺神面色一白,岳飛的手亦微微一緊。
岳飛深吸口氣,緩緩撤劍,低聲道:“承讓?!?p> 不遠處,吉青怒道:“你這廝占了兵器的便宜!”
“去你的娘占了便宜,長兵斗不短兵,你還要意思說。若我大哥用槍,你家狗屁殺神能過得了十招?”徐慶當即吼了回去。
但四周山賊人多勢眾,他們聽吉青找到借口,立時喝罵起來。
“都給我閉嘴!”楊殺神看著地上斷了的槍尖,面色漲的通紅?!拜斄司褪禽斄恕U沂裁唇杩?!”他對岳飛一抱拳,問道:“為何不殺我?”
岳飛道:“你我雖為山賊,但如今我們共同的敵人在北面?!?p> “北面?若給我機會殺你,我不會手軟?!薄睏顨⑸窆傲斯笆洲D(zhuǎn)身就走。
“楊殺神,你叫什么名字!”岳飛問。
“輸了的人沒臉留下名字。”那人并未轉(zhuǎn)身,舉起手臂喊道,“都跟我走,回山!”
岳飛摸了摸胸前的傷口,方才生死只在一線之間,山賊里竟有如此人物。四周的山賊紛紛離開,酒館前冷清不少。
周喬出來問道:“他們真的會放手?”
岳飛道:“這很難說,畢竟鐵犁山有十三個分寨,走了一批不一定別人不來打你主意。”
“那我們該怎么辦?”周喬問。
“周先生,你挑一匹最快的馬給我?!痹里w轉(zhuǎn)而對姚政道,“你快馬加鞭回安陽大營,給我找點救兵來?!敝軉?、姚政一同點頭,岳飛繼續(xù)道:“此去安陽大約八十里,山賊若要堵截我們會在鐵甲口附近埋伏,那邊有兩條官道交叉。姚政你提前出發(fā)一個時辰,周先生,我們則是連夜趕路。分頭準備吧!”
這時,一直站在遠處的趙汴梁靠近道:“我聽到你們是要去安陽。岳飛我就知你不是山賊。”
岳飛點頭道:“我是安陽大營的軍士,出營打探周邊匪患消息的?!?p> 趙汴梁微笑道:“我能否和你們一起去安陽大營?”
岳飛和姚政交換一眼,姚政問道:“您是?”
“我是從磁州宗澤那邊過來的?!壁w汴梁微笑道。
岳飛皺眉道:“這批山賊未必會對周老板的戰(zhàn)馬死心,所以你跟著我們會有危險,還不如自己走?!?p> “我并不怕危險?!壁w汴梁笑道。
姚政小聲在岳飛耳邊道:“大哥,他會不會是山賊?”
“看來不像。但他一直在留心官道,說不定在被什么人追?!痹里w小聲回答。
周喬道:“你從宗澤大人處來定有急事。不如我多給你一匹馬,你和姚政先回安陽報信?”
趙汴梁道:“不用,我就和你們一起走。我若和姚壯士同行,騎術(shù)不如他,怕耽誤他的行程。但我可以寫一封信,由姚壯士帶給劉浩大人?!?p> “行!”姚政很干脆的答應(yīng)。
趙汴梁轉(zhuǎn)過頭,又看了岳飛幾眼,奇道:“你喝了那么多酒,真的沒事?難道你作弊了,我沒發(fā)現(xiàn)。”
岳飛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笑道:“剛才惡斗一場,酒力都發(fā)散了?,F(xiàn)在的確沒事?!?p> “沒事就好。”徐慶拿過酒壺,給眾人一人滿上一杯,“來,一人一口,袍澤同心。喝完出發(fā)!”
“一人一口,袍澤同心!”趙汴梁欣然將土燒酒一飲而盡。
火旗社的馬隊連夜離開鐵犁鎮(zhèn),一路上快馬加鞭,商社人手不多,加上岳飛、徐慶、趙汴梁也沒滿三十人。一路上眾人話語不多,岳飛發(fā)現(xiàn)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些郁結(jié)。
趙汴梁道:“看來周老板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p> “你呢?還不一樣?”岳飛問。
“看得出?”趙汴梁笑了笑。
岳飛道:“你應(yīng)該是富貴出身,卻沒有帶隨從,身上盤纏也不多,甚至還受過點傷。磁州到這里并不遠,你路上遇到了什么?”
“金人?!壁w汴梁眼中閃現(xiàn)出恐懼和憤怒,沉聲道,“我剛離開磁州就遇到伏擊,同伴都被殺了。”
伏擊?岳飛心里泛起嘀咕,金人為何要伏擊他?
“你身手很好,這身武藝跟誰學(xué)的?”趙汴梁對岳飛很感興趣。
“我自小師從周侗和陳廣兩位師父學(xué)藝?!痹里w并不隱瞞。
“周侗?鐵臂金刀周侗?怪不得你劍法通神。”趙汴梁瞇起眼睛道,“我看你一身武藝,且辦事頗有條理,在軍中身處何職?”
岳飛笑道:“我才入軍伍,尚無軍職?!?p> 趙汴梁怔道:“這就奇了,我看你的弟兄都很服你。若無軍職,姚政即便回去報信,又能調(diào)來多少人馬?”
一旁的徐慶插嘴道:“那個回去的姚政,是新兵營的隊長。我大哥岳飛盡管無有軍職,但他曾在遼國帶領(lǐng)我們血戰(zhàn)連場,這次他是二次入伍,我們所有人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p> 原來如此……趙汴梁思索片刻,展望黑暗的官道兩邊,問道:“山賊真的會來?”
岳飛道:“山賊已經(jīng)來了,遠遠跟著我們至少有半個時辰了。”
“是嗎?我什么都看不到……”趙汴梁再次看看隊伍后的道路,夜色中哪能看到什么人影。
這時周喬過來道:“后面有人?!?p> 岳飛向?qū)Ψ揭藘砂压蟆Zw汴梁也要了一把,但那些弓弩都偏輕。“你能拉多少?”岳飛奇道。
“一石五?!壁w汴梁笑了笑,“跟你一定不能比。”
岳飛沒有回答,有些無語地看著周老板提供的弓弩,但“蕭瑟飛舞”既然丟了,只能將就用了。
趙汴梁卻不死心,追問道:“你能開多少的弓?”
“你這廝,開一石五很強嗎?我也可以。而我哥哥可開三石的。”徐慶忍不住道。
三……三石……趙汴梁張大了嘴。
徐慶看著夜色中的黑影,小聲道:“大哥,山賊是在等更多的同伙集合,我們則在等安陽的援兵。誰會先到?”
岳飛笑道:“我們的援兵從安陽來,他們的人從鐵犁山從發(fā)。理論上會比我們的援軍先到。但早到多久則不好說?!?p> 周喬急匆匆從前頭回來道:“開路的弟兄發(fā)現(xiàn)前頭也有山賊?!?p> 岳飛道:“這里距離鐵甲口還有六七里地,周先生,我們轉(zhuǎn)向東南面的白狼坡。”
周喬皺眉道:“一旦被人包圍,而援兵沒到……那可就危險了。而且我們說好的會合地點不是鐵甲口嗎?”
“打仗要隨機應(yīng)變?!痹里w看了看天色,低聲道:“援兵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