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上,她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莫名的想法破土而出,然后瘋狂的蔓延,一發(fā)不可收拾。
她要去找徐子宥問清楚,她不能這么糊里糊涂的站在這里一個(gè)人哭泣。
徐子宥端坐在車廂里,旁邊的座位上擱滿了各大品名店里最新款,他看著那排擺放整齊的袋子微微蹙眉,腦海里莫名浮現(xiàn)出了陳千嶼那張微笑的臉。
記憶里,他給陳千嶼買的東西少得可憐,反倒是陳千嶼,三不五時(shí)就會送他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他本就不是多懂情調(diào)的人,她亦從來不主動要求什么,貴重的禮物更是一概不收。久而久之,他便不在這些東西上去費(fèi)心思了,反而心安理得的接受她的贈予。
他以前不曾想過緣由,如今卻似乎能夠頓悟了。
因?yàn)樗脑?,她一直被貼著灰姑娘的標(biāo)簽,若不是那些流言蜚語,她也不會活得那般小心翼翼。小心到連情侶之間正常的往來都被避之不及,深怕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大肆宣揚(yáng),感情脆弱得經(jīng)不起一點(diǎn)點(diǎn)的意外。
反倒是汪煙,出身大家,什么都不缺,對于他的禮物,一向照單全收。
瞧,他們之間,終究輸在了“世俗”二字之上。
這樣的認(rèn)知讓他有些不太高興,下意識的撇開頭望向窗外。
初春的S市,迎來了晦澀的暴雨季節(jié),窗外天色忽明忽暗,刺眼的白光從人群中爆開,人來人往的街頭,不偏不倚的照亮了那個(gè)被雨水濕透了的身影。
周圍沒有能避雨的地方,陳千嶼就大喇喇的在站牌下站著。大雨像天塌了似的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傾瀉而來,雨水悉數(shù)落到她身上,使得她原本就瘦弱的身子輕輕顫動。褲腿被過往車輛濺出的泥水弄得臟兮兮的,可她像是沒察覺到一般,只是眼神空洞的看著前方。
徐子宥皺皺眉,交疊在長腿上的手微微一緊。
就在他皺眉的片刻,車子已經(jīng)和站牌拉開了很遠(yuǎn)的距離??粗粩嗪笸说慕值溃粗耘f在顫抖的身體,徐子宥再也無法壓制心中的沖動,沉聲道:“停車!”
司機(jī)老張被徐子宥突如其來的話嚇了一跳,一腳踩住剎車。坐在副駕駛的Alvin不解的看向他,只見下一秒他便推開車門迅速地沖了出去。
“總經(jīng)理!”Alvin和老張?bào)@訝的大眼瞪小眼,愣了愣他才如夢初醒般拿起車廂里的傘,快速的跟了上去。
還沒等Alvin撐開傘,徐子宥就已經(jīng)快步邁入雨幕之中,朝著公交車站的方向跑去。
他記得陳千嶼說:愛情不是蹺蹺板,也不是天枰,雙方誰多愛一點(diǎn)少愛一點(diǎn)也是正常的。不恰當(dāng)一點(diǎn)的說,如果愛是100分,我愛他90分,他愛我10分,湊成滿分,也便夠了。因?yàn)閷ο笫切熳渝?,所以她愿意?p> 所以陳千嶼,因?yàn)橹鲃幽憷哿藛?,那么這次換我主動好了。
這場令人心生畏懼的大雨里,在細(xì)密雨簾的遮掩之下,徐子宥挺拔的身影變得不甚清晰。
Alvin撐著傘大步地追上去,卻看見徐子宥的腳步徒然停在了馬路中間。
他站在那里任憑雨水從頭頂沖刷而下,雨水從他精心打理過的頭發(fā)上滴落進(jìn)了眼里,然后又從眼眶里流下去,一時(shí)間眼睛酸澀得不像話,可是他還是一動不動的睜著眼睛,好像只有這樣那個(gè)女人才不會在他眼里消失。
大雨中,他背脊挺得筆直,墨眸冷的駭人,隱在身側(cè)的手掌緊握著,嘴角偏生又帶著絲似有如無的笑意。靜謐的空氣中隱隱的帶著悲傷的怒火,連帶著修長的手指都泛著不正常的青色,似乎只有這樣極度的隱忍,才能不暴露真實(shí)的情緒。
Alvin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是陳千嶼。更準(zhǔn)確些說,是陳千嶼和一個(gè)男人。
一把傘隔斷了雨水,陳千嶼抬起頭便看見了溫暖笑著的陸旭笙,像冬日暖陽一般存在的他。他掏出兩張紙將她臉上的雨水擦拭干凈,又理了理她因?yàn)橛晁吃谝黄鸬膭⒑!?p> “你怎么來了?”
“你昨天答應(yīng)說今天和我一起吃飯的。”
陳千嶼聞言一愣,抱歉低下頭?!皩Σ黄穑医裉炜赡懿荒芨凹s了。”
“因?yàn)樾熳渝秵??”他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樣子,聲音卻帶著些許失意?!霸瓉砟阏娴南矚g他啊,我以前還以為謠傳呢。”
她沒回答,頓了頓才略帶歉意的笑笑。“旭笙,我現(xiàn)在必須去搞清楚一些事情。如果我得不到答案的話,我想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p> “答案?什么答案?”
“一個(gè)很重要的答案?!?p> “如果你知道了答案,能改變什么嗎?”
“不知道,或許什么都不會改變,只是給我心里這么多年的疑惑畫下一個(gè)句號?!标惽Z怔了怔,看向陸旭笙的眼神有些茫然?!八闶墙o我自己一個(gè)交代吧。”
是的,或許什么都不能改變,但是至少對自己有個(gè)交代,至少清楚的知道當(dāng)年的事情究竟誰是誰非。
陸旭笙嘆了口氣拉住她的手,目光柔和。“你確定你能夠承受真相的重量嗎?”
她思考這個(gè)問題,低斂著眸小臉泛出幾分蒼白。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了吧,別再去深究,讓自己好過一些。”
“不…”
“陳千嶼?!标懶耋献プ×怂募绨颍谝淮斡萌绱藦?qiáng)硬的語氣對她說話。“他明天就要訂婚了,如果你現(xiàn)在去找他,你知道這是什么行為嗎?”
陳千嶼身子一僵,帶著些微弱的顫抖。
陸旭笙的話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毫無預(yù)兆可言地割開她的淚腺,水晶般的眼淚滾落下來,夾帶著咸澀,順著臉頰劃過一道弧線,滴落在手背上。
什么行為?小三的行為。
是啊,何必苦苦執(zhí)著于過往。
她笑笑,“謝謝你,旭笙?!?p> 初春S市一旦降雨溫度就直線下降,即使不如北方那般銀裝素裹,依舊冷得出奇。冰冷的雨水夾雜著凜冽的晚風(fēng),細(xì)細(xì)密密地充斥在深巷里,讓絕望的人更加生無可戀。
陳千嶼拒絕了陸旭笙送她回家的好意,毅然選擇了搭公交車回家。公交車站離她所住的那棟樓還有幾分鐘的路程,最近因?yàn)楸╋L(fēng)雨的緣故,小區(qū)里的路燈壞了都還沒有修好。周圍皆是黑乎乎的一片,半個(gè)人影也沒有。這樣的環(huán)境總會讓陳千嶼很不舒服,下意識的加快腳步,想盡快走進(jìn)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