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沙漠的時候,肚子空,手也空。
現(xiàn)在,肚子里已塞飽了甜瓜,手里也拎著兩筐瓜。
一口氣吃完四只瓜!
馮逢風(fēng)從沒想到自己的食量竟然有這么大。
走路的時候,她偷偷看著自己的小腹,怕它鼓出來。白無常逗她說:“放心,長不胖的,撒一泡尿就都出來了?!?p> 又氣又羞,追著他踢。
這么羞人的事,怎么隨便說出口?
追鬧一陣兒,累了。
馮逢風(fēng)放過了他,有些不忍的問:“戲耍了虎子也就算了,把人家的瓜也抱走了,咱們是不是有點(diǎn)過分了?”
白無常拍拍手里的瓜筐,理所當(dāng)然的回:“這是他心甘情愿送給我的?!?p> 黑無常手里也拎了一筐瓜,但還是忍不住反問:“你若不用強(qiáng),他怎會送你瓜?”
他笑,回:“恃強(qiáng)凌弱,本來就是陽間法則,幾千年前是這樣,幾千年后還會是這樣,變不了的?!?p> 聽著好像有理,但總叫人不服氣。
馮逢風(fēng)哼了一聲:“你就是會說,正反話都讓你給說盡了。”
吃瓜的時候比誰都?xì)g,吃飽了,才挺身做女俠。
好笑。
他回:“會說我倒是承認(rèn),不過,這些瓜確實(shí)是我擔(dān)著風(fēng)險賺來的?!?p> 賞了他一記大白眼:“翻跟頭的是虎子,你擔(dān)什么風(fēng)險了?”
白無常沒有回答,黑無常替他解釋:“不管是誰,只要在陽間將法術(shù)施到凡人身上,便會被仙界視同為魔,若是事情敗露,仙界的蕩魔人就會收回他的法力?!边呎f,邊用單掌比劃了一個殺的手勢。
馮逢風(fēng)大驚,冒死賺兩筐瓜,這,風(fēng)險也大了!
臉已被嚇白,抬頭望天,好像天下隨時會降下蕩魔人一樣,馮逢風(fēng)欲哭無淚,不住的碎問:“該怎么辦,這可怎么辦?!?p> 見嚇到了她,白無??戳撕跓o常一眼,無奈的說:“小爺,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更可愛,一說話,就嚇壞了孩子?!?p> 走上前,看著她捉急的小臉兒,安慰:“只要咱們不說,事情怎么會敗露?蕩魔人很忙,哪有閑心管翻跟頭的事?退一萬步說,就算哪個蕩魔人有閑心管這種事,也未必找得著我們?!?p> “萬一……萬一被他找到了呢?”
“請他喝杯酒,然后各忙各的?!?p> “你這人!什么事被你一說,好像全都能用酒解決似的?!彼灰啦火垼€是后怕。
黑無常輕輕出聲:“找到了也沒事,他不歸仙界管?!?p> 白無常一笑,贊說:“小爺這句話說的真是可愛?!?p> 看著兩人面目輕松,可能真的沒什么打緊吧?
馮逢風(fēng)稍稍松了一口氣,心中暗暗祈禱,蕩魔人啊蕩魔人,愿你們一輩子都有蕩不完的魔,可別為這兩筐瓜浪費(fèi)力氣了。
路越走越平坦,天色已經(jīng)漸漸變灰。
前方有村落,村落里炊煙四起。
這個時候,百姓們都在生火造飯。
看著夕陽斜墜,馮逢風(fēng)嘆氣:“完啦,今天是吃不上釀皮子了,咱們還沒能賣藝賺錢呢。”
“也不一定。”白無常微微一笑:“在有銀錢之前,人們都是以貨易貨,因?yàn)橛行┴浧钒徇\(yùn)不便,這才發(fā)明了銀錢,用以交換?!?p> 拍了拍手中的瓜筐,笑說:“咱們手里有貨,還怕?lián)Q不到釀皮子嗎?”
“我說你怎么偏得帶這兩筐瓜上路呢,原來早有打算!”馮逢風(fēng)立即來了精神,拍手大笑:“用甜瓜換釀皮子!”
隨她笑,又叮囑:“要制作釀皮子,須有石磨工具,你快去村里尋有磨、有驢的人家吧。”
急忙點(diǎn)頭答應(yīng),拉起小姐的手,兩個女子便一蹦一跳的率先跑進(jìn)村口。
不放心的對著背影大喊一句:“別忘了跟人家說,用兩筐瓜換四碗釀皮子和一雙繡鞋?!?p> 停下腳步,低頭看看小姐腳上的草鞋,這人心真細(xì),做買賣肯定不賠錢。
回頭對白無常招了招手,笑著繼續(xù)跑進(jìn)村里。
黑白二君提著瓜,走在后面。
見左右無人,黑無常輕聲:“我可以回豐都取錢?!?p> 白無常輕笑:“做一回凡人,才能知道凡人的不易。也許小爺這一路凡人做下來,就不會因?yàn)樗麄兎噶硕↑c(diǎn)小錯,而不給他們輪回的機(jī)會了?!?p> 側(cè)目,冷聲:“你在教訓(xùn)我?”
“豈敢,豈敢。”笑談完,反問他:“小爺有毀天滅地的本事,不知道敢不敢做一路凡人?”
沉聲不語,只顧向村里走去。
行至村中,老遠(yuǎn)的見馮逢風(fēng)跑了回來。
跑到他們身前,猛喘粗氣,臉上現(xiàn)出得意:“我談好了,四碗釀皮子,一雙繡花鞋,還搭一晚上熱炕?!?p> 白無常贊說:“民風(fēng)淳樸,已經(jīng)慷慨至極了。”
“就在前面右轉(zhuǎn)第三家,院子里有磨、有驢,你們快點(diǎn)!我得去幫廚了!”一口氣說完,她又跑走了。
白無常笑對黑無常:“一頓飽飯,一晚熱炕,就足以讓人快樂,這就是凡間?!?p> 右轉(zhuǎn),第三家。
隔著土墻觀看,院里有磨、有驢。
剛要叫門時,聽到震天一聲吼。
“站下!別人進(jìn)得,你們倆進(jìn)不得!”
聽到喝聲,放下手中的瓜筐,白無常輕輕嘆氣:“我們今天來,不鎖人,只是借宿吃飯?!?p> “休要胡言,快去,快去,省得某家動手!”那聲音不依不饒,已經(jīng)開始驅(qū)趕。
黑無常也放下瓜筐,沉聲冷笑:“小小門神,休要狂言,現(xiàn)出身來!”
院門上貼著年畫,是一對門神。
天、地、人三界,屬人界最弱,沒有還手之力。
上天有好生之德,為護(hù)人界,每個家里都有護(hù)持神靈,院內(nèi)有六丁六甲看管,門外有門神把守。
黑無常已放出狂言,門神也毫不示弱。
青煙過后,現(xiàn)出兩個身形,高大偉岸,面目惡煞,像兩座巨山,氣勢竟不輸于森羅的牛頭、馬面。
門神者,一人長須,一人扎虬。
長須點(diǎn)指黑白二人,口中大喝:“這家主人陽壽未盡,你二人因何早犯?”
為怕小爺動手,白無常搶前一步,嘆一口氣:“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今天不鎖人,只是借宿吃飯,還得說多少遍二位才能聽懂?”
扎虬拔出腰間配劍,兩聲冷笑:“你倆陰氣太重,不能進(jìn)入凡間居所,若不速速離去,休怪我寶劍無情!”
隔空一劈,龍吟作響。
黑無常負(fù)手挺胸,輕嗤:“我想試試?!?p> 小小鬼使,焉敢逞狂?
扎虬眼睛已紅。
白無常橫出一步,隔在扎虬與黑無常之間,搖扇輕笑:“門神一派,近年來做得大了,聞聽你們比凡人還多。不過,無論你們有多少人馬,不始終還得聽命于敬德兄與叔寶兄嗎?我與敬德、叔寶二位兄長素來交好,兩位掐指尋根,一問便知?!迸释炅私磺椋周浹砸粍瘢骸皢栠^后,希望兩位不要為難我兄弟,直接放行吧?!?p> 敢用仙長之名壓我?
扎虬聽完大怒,揮劍指向白無常:“嘟!爾等小小鬼使,竟然敢冒我家班主之名!不要命了嗎?”
話音未落,黑影閃過。
手中寶劍,斷做兩截。
沒看清是誰出的手。
只看到黑無常在白無常身后,輕輕撫摸纏在右臂上的鎖鬼鐵鏈。
在扎虬不明所以時,白無常無奈的嘆氣,與門神講起道理:“只要我們不進(jìn)這門,你們就不能傷我們,否則就是破壞天條,后果難堪?!?p> 門神的職責(zé)是擋住妖魔邪祟亂闖屋堂,白無常這道理講的對。
長須沉凝的看了黑無常一眼,回白無常:“不錯!爾若不犯,咱們相安無事!”
深深的再嘆一口氣,給他們最后一次機(jī)會,白無常問:“偏得弄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嗎?”
長須也亮出寶劍,第三次驅(qū)趕二君:“休再胡纏,快走,快走!”
給臉不要臉,我也沒辦法。
白無常低頭一笑:“好吧。如此,便得罪了。”
以為他要強(qiáng)攻院門,門神立即召來長槍、大刀,橫握在手,做好守勢,
看到這么大張旗鼓的陣勢,白無常搖頭一笑,松松垮垮的踱到院墻處,在劈柴堆里拎起一把斧子,慢慢走回來,再與門神說:“你們倆的道場,只是這兩扇門而已,我若想進(jìn)門,又何須與你們動手?直接劈碎了大門,你們就自然煙消云散了?!?p> 兩句話,一把斧。
門神已經(jīng)大驚,相視無語。
將斧子在手中拋了拋,又笑說:“我若將這破解門神的攔路之法傳揚(yáng)三界……到那時,你們門神還怎么混?”
劈碎了門,或撕了門神畫像,自然就等同于毀了他們的道場。
有些事,本就如此簡單,只是許多人都想不到而已。
如果他將這個法子漏到了妖界,門神一職就如同虛設(shè)。
到那時,仙界也不會再有門神的立足之地了。
不用出手,就毀了一派。
兩個門神倒吸一口冷氣,沉聲無語,誰也不敢拿個主意。
右手執(zhí)著斧,左手提起筐,吩咐門神:“屋里的六丁六甲歸你們倆擺平,省得我再費(fèi)口舌,如果擺不平,我就拆了這兩扇門?!?p> 怒目瞪得再圓,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左右思量,不得已,只能化做兩道青煙,隱回了年畫里。
白無常將斧頭拋向柴堆,對黑無常一笑:“進(jìn)門交貨,吃釀皮子。”
拎起瓜筐,隨步進(jìn)門,問:“從哪里學(xué)的邪路子?”
揚(yáng)眉一笑:“我以前學(xué)過木匠。”
注:關(guān)于門神
民間過年時,好貼門神年畫,以保佑門庭平安。
門神共有兩人,普遍認(rèn)為,一個是秦瓊,字叔寶。一個是尉遲恭,字敬德。
也有認(rèn)為是神荼與郁壘二人的。
后又出現(xiàn)文門神一說,普遍認(rèn)為是魏征與包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