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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無常

第一百二十二章 玄冰梯

他是白無常 邊城老孫 4202 2017-03-03 19:00:00

  夜深人不靜,月黑鬼偷腥。

  飄飄落進孟婆府,四處芬芳迷人香。

  左看鐵樹銅草,右看銀葉金花。

  覆在雪中,分外妖嬈。

  冷中有艷,艷中藏險,險中含毒。

  在孟女的院子里,最好什么東西都別碰,除非你想死于非命。

  人醉時,膽子壯,上前一步,疊指彈窗。

  輕聲細(xì)語:“干娘,睡下了嗎?”

  屋內(nèi)無人應(yīng)門,身后一聲冷笑:“夜半時分,偷敲女窗,你好風(fēng)流?!?p>  回首看,孟女俏立。

  青絲不束,桃紅輕紗,白裙半透。

  一雙赤腳如珠,輕輕浮在雪上,沒留下半點足跡。

  看樣子,好像是剛離開暖褥繡床,卻怎么立在身后?

  目光放肆的賞過孟女的美艷無雙,白無常醉眼朦朧,絲豪不掩飾對女色的欣賞。

  放肆的一笑,與孟女狡賴:“地府沒有白晝,永遠(yuǎn)黑夜,依干娘這么說,我隨時敲窗,隨時風(fēng)流?!?p>  斜他一眼,孟女明眸一笑,揮袖舞開閨房,飄雪前行:“既然想唱風(fēng)流,敢不敢進我的房,嘗嘗我親手所制的佳釀?”

  有美邀請,怎能錯失良機?

  一搖三晃,隨孟女步入香房。

  一入堂,滿鼻撲香。

  燭光亮,孟女霓裳。

  房內(nèi)清新淡雅,好似一步踏進溫柔鄉(xiāng)。

  揮手召來藏酒,孟女纖指如蘭,為白無常滿滿斟上。

  燭光映在她的眼中,分外迷離,嘴角巧笑:“我美不美?”

  桃紅輕紗,蠶絲白裙,已被燭光映透,有她傾俯嬌軀,無人能擋這種引誘。

  將瓊漿玉液放在鼻下輕輕一聞,萬年留香。

  一口飲盡,心神飄渺。

  “怎么喝的這么急?”孟女輕蹙纖眉,自斟一杯,再為他的空杯注滿酒香,紅唇輕咬,耳畔嬌音:“你若是個有心的,就和我喝個交杯的。”

  端起酒,與孟女白晳如玉的軟臂環(huán)繞,兩聲長笑:“干娘,要是我的定力稍差一點,是不是下場就與那個無用的判官一樣?”

  問過問題,看著孟女的星眸無辜,再次醉笑:“干娘使的好幻術(shù),你再認(rèn)真一點,我就信了?!?p>  醉語后,取出羽扇,微微搖晃,驅(qū)散眼前的佳人。

  佳人如霧,渺渺散去,只留余香。

  身后房門吱呀作響,回首再望,又一個孟女冷艷,立在門旁。

  青絲梳長辮,蘭衫裹紅妝。

  輕步如蘭,孟女邊走邊斥:“好干兒,你竟真的敢和你干娘喝交杯,該討幾頓打?”

  起身送去椅子,引孟女飄飄坐下,白無常嬉笑:“我有點后悔了,應(yīng)該繼續(xù)和干娘的幻影共赴溫柔,看看盡頭能發(fā)生些什么。”

  反手一記耳光響,孟女俏臉湊近,一聲艷笑:“想要我,你上來???現(xiàn)在,我還是幻影,隨你想,隨你做,隨你走到盡頭?!?p>  紅唇嬌艷欲滴,就在眼前。

  揉著被染上五指紅印的臉,白無常嘆息坐下:“這一巴掌下去,我若還不知道眼前是干娘的真身,恐怕再挨的就不是一巴掌了。”

  “晚了?!泵吓靡獾慕化B起雙腿,冷眼旁觀:“你喝了剛才那杯酒,還想活命?癡人說夢!”

  端起酒壺,自斟自飲,白無常絲毫不懼:“我給干娘送消息,干娘怎會取我命?”

  蘭衫飛舞,映亮滿堂,光色不再迷離,孟女冷聲:“廢話少說,為什么此時闖我閨房?”

  “我剛從閻老頭那邊喝了酒過來?!?p>  話雖說到一半,酒卻不離手,一杯接一杯,沒有停的意思。

  抬眼賣乖,嬉笑連連:“好容易進了干娘的門,卻沒有下酒菜嗎?”

  舉手若蘭,袖底生花,一片片花瓣芬芳,布滿桌堂。

  眼底漸生寒意,孟女輕聲:“借花兒下酒,恐怕是你平生未有,有膽子你就嘗一嘗?!?p>  “要是沒有膽子,我怎敢闖干娘的府堂?”

  花瓣五顏六色,挑出一片最艷的,放在嘴中亂嚼,脆脆有聲,滿口留香。

  有酒相伴,勝卻美味無數(shù)。

  只把白無常吃的喜笑連連,只用了不一會兒的功夫,滿桌花瓣盡消。

  打了幾個飽嗝,滿意的拍了拍肚皮,擦凈了唇邊酒,這才露出消息:“閻老頭向我打聽魑魅魍魎的前身來歷,恐怕是見到新任刺客不受他的管束,已對干娘起了疑心?!?p>  “你剛剛喝的酒,百日無味,你剛剛食的花,三月無香?!眻筮^了酒菜名號,孟女依舊冷聲:“在這一百天里,你味覺全失,酒無味,食無香。”

  急忙吐出舌頭,手指爭相去抹,嘴里咕弄著抱怨:“有娘這么疼兒子的嗎?”

  不理他的作相,孟女自飲一杯,冷聲狂妄:“三界皆知孟婆毒辣,何懼再多閻王?”

  再反手一記打響白無常的頭,孟女催促:“廢話說完了,說說正題吧?!?p>  “我這點鬼心眼兒,總是斗不過干娘?!笨滟澮痪洌谉o常繼續(xù)賣乖:“求干娘指點北冥雪山的入口?!?p>  拈起酒杯,孟女輕笑:“三界里,唯有兩個地方最難找,一是我陰曹地府的黃泉眼,二是北冥雪山的玄冰梯?!?p>  話說到了要緊處,白無常急忙舉壺為孟女注滿空杯。

  輕飲半口,孟女繼續(xù)說下去:“但這兩個地方,還有不同。進了陰曹地府,可以原路返回,進了北冥雪山,沒有退路相隨?!?p>  冷眼斜視,輕輕一笑,皺眉相問:“你打聽北冥雪山做什么?”

  “引黑君去救干娘的妹子?!?p>  “哦?”孟女不動聲色,輕輕再飲,徐徐慢聲:“是誰跟你說,我妹子在北冥雪山的?”

  “是干娘剛剛跟我說的?!狈畔戮茐?,白無常得意的一笑:“我說去北冥雪山救干娘的妹子,干娘非但不驚訝,眼底卻流出隱隱的得意……眼是心里窗,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p>  喝光杯中酒,孟女揚笑,再看向白無常,立即轉(zhuǎn)作冷目:“胡言亂語,找打!”

  舉袖要打,白無常急忙雙手護住頭面,連聲求饒:“干娘莫打,我說實話。”

  慢慢放開雙手,腦門到底被孟女彈了一下,輕輕揉著,徐徐道來:“東海行路時,我們路過茶攤舊地,在那里,留下了未盡的陰煞。就是憑了這點陰煞,才讓我想到北冥雪山的?!?p>  三界中,除了地府是陰煞寒地,還有北冥雪山。

  他竟然知道。

  在地府里,他演盡無能,實則深藏不露,早已看透了他。

  也不必問他是從哪知道這件事的,孟女揚眉,嘴角冷笑:“有進無回,你敢去?”

  立即現(xiàn)出一副膽小的模樣,低眉做笑,怯聲連連:“我哪敢?最多當(dāng)個引路的,哄黑君獨闖北冥?!?p>  暗藏英雄膽,故做小人相。

  裝模作樣!

  不理會他那副佯裝懦弱的模樣,孟女輕輕搖頭:“我不知道?!?p>  “我知道干娘不知道?!?p>  “你既然知道我不知道,還問我知道不知道?”

  喜歡說繞嘴的話嗎?我陪你。

  被孟女逗笑,白無常再提酒意,滿飲一杯后,發(fā)覺酒淡如水。

  看來百日無味這件事,不是孟女的笑話。

  撇了撇嘴,頓時苦笑,放下酒杯,嘆氣再說:“干娘雖然不知道,但有一個人一定能知道,而且,也只有干娘能問出他這條路。”

  “不必繞彎子,直說這人是誰?!?p>  雖然酒入嘴,已化做水,白無常還是一杯接一杯,雙眼迷醉:“此人就是極盡迂腐,無法無道,獨愛干娘的新任判官?!?p>  “他?”孟女滿目不解,似乎十足的看不起判官,揚起下巴,輕蔑的一笑:“百無一用是書生,他初到我地府任職,怎會知道玄冰梯的秘密?”

  “人無用,權(quán)卻大?!比嗔巳嘧硌?,將話講明:“他掌管我地府的所有文書,一頁一頁的去翻,總能翻到陰煞的由來,我不信三界中的唯一,典籍內(nèi)會沒有記載?!?p>  說了個沒有來頭的理由,沉聲一嘆:“閻老頭不想我過問北冥雪山的事,自然不會給我閻羅令,沒有閻羅令,干娘的小囚徒也不會讓我看典籍?!?p>  在孟女無言時,再調(diào)笑一句:“小囚徒對干娘情有獨衷,只要干娘對他笑一笑,他恨不得把心挖出來送給干娘。這件事,唯獨干娘能做成。”

  星眸觀他,一臉醉相,說盡胡言,難道要我出賣色相?

  見孟女面沉如水,怕她不應(yīng),白無常再堆起嬉笑,松松的補上一句:“只是一笑,不費力氣?!?p>  再一記耳光脆響,孟女收起素手,冷艷輕哼:“何須我親自去?”

  蘭袖再舞,幻化成風(fēng),眼前現(xiàn)出六個孟女。

  嬌美含羞,各色羅裙,極盡風(fēng)情萬種,裊裊婷婷。

  “你們誰去?”

  孟女問向自己的幻影。

  話音剛落,一位綠紗孟女嬌弱的上前一步。

  青絲斜插銀花,額妝一朵紅云,屈膝行禮,薄唇輕啟。

  音如靈鳥啼月:“今夜,我去?!?p>  孟女頷首,綠紗輕步,飄飄落雪,對白無常明眸一笑,虛影飄渺。

  見白無常的面目癡絕,其余幾個孟女幻影竊竊私語,擠笑成一團,鶯鶯燕燕,紅霞落云。

  笑聲灑過醉人心,只聞笑聲不見人。

  她們又幻化做虛無,好像從沒來過。

  目送倩影遠(yuǎn)去,白無常一臉壞笑:“今夜,恐怕百無一用的書生,又要被掏空了身體?!?p>  調(diào)笑過后,長聲一嘆:“不知道他修了多少德行,才有這種際遇,這是閻老頭求也求不來的福分?!?p>  “只要你敢要,我也派一個到你白君府去?!泵吓毖劾湫?,打翻他手里的酒杯。

  不敢再借著酒醉招惹孟女動怒,白無常走向內(nèi)堂的香床,打了一個哈欠:“夜深了,我困了,在干娘這里忍一宿,明晨等消息?!?p>  走近床邊,剛要爬上去,掀開繡被時,兩條毒蛇攻進。

  信如槍,牙如劍,眼如雷。

  堪堪躲過,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

  再抬起頭時,孟女已斜坐香床,手纏毒蛇,低眉冷笑:“你若不想死,就滾到院子里去睡?!?p>  地府的夜,沒有星。

  孟女的院,只有冰。

  伏冰臥雪,白無常自在逍遙。

  醉意濃濃,他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

  你騙騙,我騙騙。

  他騙騙,都騙騙。

  篇篇騙騙人翩翩。

  翩翩騙騙心片片。

  曲簡單,詞繞嘴,細(xì)品也有幾分理。

  翩翩的人兒,說著篇篇的謊話,將心兒騙騙的凋零片片。

  翩翩佳公子,哪個講真話?

  翩翩紅妝女,誰不說謊言?

  一天晚上三頓酒,頓頓謊言做酒餐。

  孟女說謊,白無常說謊,閻羅說謊。

  越想越有趣,越想越得意。

  唱足了曲,終于抱雪而眠。

  也許睡了很久,也許剛剛?cè)朊摺?p>  迷離夢間,聞到異香。

  彌漫圍繞,就在耳畔。

  還有癢人的輕輕呼吸。

  呼吸是溫的,在陰曹里,居然有溫?zé)岬暮粑?p>  撓了撓耳朵,白無常瞇著醉眼,側(cè)首相顧。

  一個絕色佳人,陪他側(cè)臥雪中。

  雪是冷的,她卻流著汗。

  風(fēng)是寒的,她卻紅著臉。

  綠紗難掩豐腴,羅裙半遮嬌軀。

  她明眸閃爍,賞盡白君俊朗,白無常以笑做陪。

  “夜半風(fēng)流判官府,干娘辛苦了?!?p>  汗珠兒順著香腮滑落,滴到脖頸深處,被她輕輕抹去,纖指留香。

  紅唇半啟,貝齒不露,綠紗孟女輕聚纖眉,嬌聲幽怨:“還不是為了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我冰雪不離,獨守干娘?!?p>  朱唇流笑,綠紗輕輕搖頭:“怕是你白白浪費了冰雪,判官已經(jīng)查過,有關(guān)記載陰煞寒氣的書頁,都被人撕去了?!?p>  “真這么巧?”

  “就這么巧?!?p>  受盡風(fēng)雪,卻白白等了一場,眼底沒有流出失望,他反倒輕笑起身,撲凈了身上的落雪,低眉看臥冰的佳人:“我早就知道一定查不到。”

  佳人以肘支起身體,毫不吝嗇的露出她白玉般的肩頭,紅云撲紅瘦臉:“既然早知結(jié)果,為何還要我去送便宜?”

  仰頭兩聲長笑,似乎酒意漸醒,醉相全無,眼底含笑:“查不查的到,是一回事,查不查,是另一回事?!?p>  看著她春眸不解,繼續(xù)得意笑談:“只要干娘真的去查了,我至少知道了三件事?!?p>  只不過按他的意思去翻一翻典籍,居然能被他領(lǐng)悟到三件事?

  綠紗輕掩肩頭,無力的起身,嬌弱兩步,再湊近他,細(xì)聲盈盈:“既然你對我,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情分,是哪三件事,可愿一一說給我聽?”

  注:

  關(guān)于“青青子衿,悠悠我心?!?p>  該句出自《詩經(jīng)鄭風(fēng)》

  該首詩的原文大意是:一個男人,在等他的朋友,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心里焦急,一天不見面,就好像錯過了三個月一樣。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意思是:青青是你的衣領(lǐng),悠悠是我的心境。

  衿:音同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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