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陳帝對曹罡追查一事,加上程芷藍(lán)從宮外帶進(jìn)來的消息,裴貞婉對這件事的安排才算放了心。
看完丁伯的字條,靜靜地放在燭火上燒掉,裴貞婉淡淡笑道:“宮外的動作已經(jīng)起了,咱們在宮內(nèi)也該做些什么了?!?p> 瓊脂點了頭:“美人接下來如何打算?”
裴貞婉起身走到門前,如今已近孟冬,站在室外,口鼻之處能看見看看的白氣。一陣風(fēng)拂過,饒是裴貞婉這樣習(xí)武之人,也不禁輕輕打了一個冷戰(zhàn)。
瓊脂從衣柜拿了一件披風(fēng):“今日比昨日更冷了幾分,美人還是穿暖些好?!?p> 感受著身上多了的幾分暖意,裴貞婉笑著道:“看來你也覺得咱們該出門走走了?!?p> 從含象齋出來,紫宸殿外除了禁軍守衛(wèi),與一些要作活的宮人們,其余人已比秋日時分少了許多。洛都所處之處,比鳳城、江陵等地都要更北一些,冬日的刺骨寒意,自然令人生畏。
回首看了一眼依舊緊閉著的西間小門,不由問道:“岫云那里的被褥夠厚么,我也有許久沒有同她說話了?!?p> 提到這個萬岫云,瓊脂是有些不悅的:“她那里的添置,茸兒早就安頓好了。只是做了這么多,她卻連謝一聲都沒有,真是有幾分薄情?!?p> 笑了搖搖頭:“她心情不佳,便讓她不佳去,你在這里生什么氣。左右她現(xiàn)在幫著景順做些活,若好若壞,也是景順去教導(dǎo)她,咱們不虧待她便是?!?p> 扶著裴貞婉抬步向外走去,瓊脂卻也只能低聲沉沉道:“美人說的是,只是這位萬家小姐,總這么住在這里,也不是辦法。美人還是得仔細(xì)打發(fā)了才行?!?p> 裴貞婉長長吐了一口氣:“我也想呀,只是時機尚未到,再等等吧?!?p> 這句話說完,眼前的白霧成了一團(tuán)凝在一起,又逐漸消散。
看著那樣一團(tuán)似有似無的霧氣,裴貞婉拉了拉身上的披風(fēng):“洛都的冬天是真的冷呢,好像比去年此時還要冷些。”
“是呀,再過些時日,怕是要下雪了?!?p> 裴貞婉抬眼,輕描淡寫道:“那這樣,只怕有一處地方,要冷的受不住了,不如咱們就去那邊看看?”
瓊脂一路這么跟著,直到走到一處偏靜的宮苑外,這里位置偏僻,人煙稀少,一路走過來,倒比掖庭宮那邊還要冷清許多。
宮苑是用鏤空圓窗的木門隔開的,門上懸著一方簡單的匾額,上書,靜思苑。
木門虛掩著,推開進(jìn)去,倒是比從前宣明宮還要破敗許多。
幾處簡陋的房舍,院中空空如也。房舍的窗紙用著的還是夏日的薄漿紙,在冬日不時的冷風(fēng)中顯得瑟瑟發(fā)抖。
許是地處偏僻的緣故,走進(jìn)這里,倒感覺比外面還陰冷幾分。
一處的房舍之內(nèi)有幾聲的響動,緊閉著的一扇窗開了一條縫,有人趴在上面看了一眼,便又迅速關(guān)上了窗。
裴貞婉看過去,便徑直抬步走了過去。
房門一推便開,屋內(nèi)因為窗戶緊閉,顯得很是昏暗。屋里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顯然也是沒有任何取暖裝置的。
瓊脂回身仔細(xì)關(guān)好屋門,便站在門處不再向前。
裴貞婉走向縮在床上的那人,笑著道:“唐才人,許久不見?!?p> 床上裹著薄被,穿著幾層衣服,并不施脂粉的人,自然就是從前的唐修容,如今的唐才人。
這一番困頓的景象,自然也絲毫看不出從前九嬪之一的權(quán)貴之態(tài),只剩下了盡力在薄被之中尋求溫暖的那一點期許。
“是你,”唐才人聲音輕啞,帶了一絲自嘲,“大冬天的竟然等到你來看我,倒是有意思。”
裴貞婉徑自坐在床前的凳上,拉緊披風(fēng),淡淡笑道:“看來這宮里的人,真的很容易忘記人和事?!?p> “呵,不是還有人沒忘么,裴美人?!碧撇湃斯诒恢?,身子連同被子冷笑了兩聲。
“唐才人身在靜思苑,卻還是對外面的事情,很是關(guān)切?!?p> “我從前確實沒發(fā)現(xiàn),你倒是有福氣的人,”唐才人瞇了瞇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容顏絕美的女子,“你長相這般出眾,從前不加修飾,我倒沒放在心上。也是我蠢笨,這么好看的人,哪里能一直屈于一個宮女?!?p> 裴貞婉低頭笑了笑:“機緣罷了?!?p> “你今日為誰而來?皇后?衛(wèi)貴妃?還是那個新出來的沈昭容?”唐才人淡淡地從口中講出來這些人名,卻是沒有什么感情,仿佛所提到的人,都是與她并無什么瓜葛的陌生人罷了。
“沈昭容之事你也知曉了,看來這幾日,還有人來靜思苑坐過?!?p> 唐才人一聲冷笑:“靜思苑這種地方,后宮的人避之還不及,誰那么有空跑來這里。好在這些事,你們的動靜夠大,宮人們都要私下相傳,我這兒再偏遠(yuǎn),也總有宮人送水監(jiān)察的?!?p> “哦,”裴貞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卻也是,是我想的簡單了?!?p> “你還沒說,你為誰而來?”
裴貞婉側(cè)頭一笑:“重要么?”
“自然重要?!碧撇湃隧娱W了閃,“我在這地方待了快半年的時間,就是想等著看,這事還要如何變化,我倒想看看,哪一方能斗得過哪一方。你既然做了美人,如今定然投了一方陣營,是哪一方?”
唐才人的神色急切,想要從裴貞婉那噙著笑的面容上探索出什么答案??善嶝懲癫⒉粫@么直接的回答她所想的:“你所想的,不過就是想讓衛(wèi)貴妃承擔(dān)她該承擔(dān)的,給你一個清白罷了。”
“我自然是清白的!”唐才人陰詭地笑了笑,“我如今替她背了罪名,倒也罷了,我不怕。我就等著,等著有沒有更大的罪名到她頭上,哈哈。”
“看來靜思苑這半年,唐才人確實靜思了許多,比從前變化的十分明顯?!?p> “這話說的可笑,我如今這番境遇,終日要怎么過?對了,自從她重掌六宮開始,靜思苑的吃食供給,直接減半,連宮人也盡數(shù)調(diào)走,一個不留。她是想把我磋磨死,哈,我再有罪名,還是才人的位份,她要對我下手,我還要傻傻的任她宰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