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傾聽
老宅外有一片屬于周家的花園，花園中有幾個秋千，當初程鎧見到的周燃爺爺推著童年周燃蕩秋千的畫面，就是在這里。
此時，周燃就坐在秋千上，怔怔地仰望著遠處的星空。
程鎧默默走到她身后，推著她緩緩蕩了起來。他不了解周燃和幾個哥哥之間的矛盾，所以這些事也不好插嘴，他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樣才能勸慰，只能是用這種方式，來讓她稍微開心一點。
周燃兩手扶著秋千繩，雙腳微蜷，瞇著眼睛感受著迎面的輕風，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我一直覺得，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小時候一家人都住在老宅的時候?！?p> “那時候，媽媽還沒過世，爸爸還沒出走，爺爺身體還好，四個哥哥雖然總是打架，但其實感情很好，還沒有因為這樣那樣的事情鬧翻?！?p> “我記得我們小時候常玩警察小偷的游戲，哥哥們都很疼我，每次我都是警察，然后他們四個剪刀石頭布選一個出來當我副手，哥哥們每次都讓著我，所以每次都是警察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哥哥們肯定都會第一個想到我……”
周燃說了很多，有父母的，有關(guān)于爺爺?shù)?，有關(guān)于自己的，而最多的還是關(guān)于四個哥哥的。那時候，大哥最憨厚直接，性子也最魯莽，常常被聰明的二哥利用，然后總是被耍，惱羞成怒地卻是追著被陷害的三哥到處跑，而二哥和四哥就在邊上笑。
程鎧能聽出她話語中的感慨和懷念，知道她看到現(xiàn)在分崩離析的周家，心中傷感，但他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推著秋千的手，越發(fā)的輕柔。
直到鐘伯派人過來，說周翰、周鴻要去機場了，要她去送一下，周燃才從秋千上下來，和程鎧返回老宅。
大哥周翰似乎在生氣，坐在車上沒有下來，而晚餐上一直沒怎么說話的二哥周鴻則是對周燃說道：“小妹，送我去機場吧?！?p> 周燃默默點了點頭，和二哥坐上了后座，程鎧自然知道這時候他沒得跟，和鐘伯一起站在門口，目送兩輛車離開。
兩車消失在莊園鐵門外后，鐘伯收回目光，看向程鎧：“小伙子，會下象棋不？”
“唔，會一點點……”
“來來來，我們來一盤！”
“鐘伯，能給順便弄點吃的不……”肚子開始咕咕叫的程鎧申請道。
“你能贏我才有吃的！”鐘伯哈哈笑道，不過話是這么說，轉(zhuǎn)身進門的時候，卻還是吩咐了一個保姆去廚房弄些干糧出來。
……
邁巴赫后座，直到汽車駛上了高速后，周鴻才淡淡說道：“小妹，你和那個程鎧，真的是姐弟關(guān)系么？”
“是，你要不信我也沒辦法?！敝苋加行o奈地說道。
“那網(wǎng)上那個視頻是怎么回事？”
視頻？周燃馬上想到了她霸氣豪邁吼著“你們知道我是誰嗎！”的視頻，連二哥都看過了？她有點想捂臉，當鴕鳥。
周鴻瞥了眼旁邊的妹妹，搖了搖頭：“那個視頻我已經(jīng)找人去處理了，現(xiàn)在熱詞已經(jīng)下榜，幾大視頻站都已經(jīng)屏蔽，過一段時間，影響自然就消除了。不過你自己也要注意，如今這年頭，人人都有手機，人人都能發(fā)微博朋友圈，稍不小心弄出點什么事，就是世人皆知?！?p> 周燃松了口氣，點頭：“嗯，我知道了，謝謝二哥。”
“這有什么好謝的，我是你二哥嘛?！敝茗櫼廊皇悄歉逼降练€(wěn)的語氣，過了一會后才問道：“我知道這件事跟你提太多次，你早就煩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小妹，你真的不能站在我這一邊么？”
“二哥，我……”
周鴻抬了下手：“你先讓我說完。你知道的，我對公司傾注了多大的心血，投入了多少精力，我相信你也應(yīng)該知道，公司在我手里，比在老三、老四和二叔手里都要更合適，如果爺爺還在世，一定也會支持我來掌控公司的。我并不是要把老三、老四他們的利益搶過來，他們手里仍然有公司的股份，公司未來發(fā)展得好，他們也能獲利，是大家都好的事情。但如果公司落在他們手上，你知道他們是什么樣的，你知道二叔想干什么，你覺得到時公司會變成什么樣？爺爺、父親還有我，三代人的心血，就這么付諸東流？”
周燃表情復(fù)雜地看著二哥：“二哥，你和大哥，三哥和四哥，你們都是我哥哥，你說的，我真的沒有辦法做……”
周鴻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看向車窗外飛逝的景物，聲音有些落寞：“那就這樣吧，我也不會再問你了，這件事我就自己和你三哥四哥他們解決吧，等塵埃落定，再通知你?！?p> 周燃從機場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十二點多了。程鎧和鐘伯在棋盤上大戰(zhàn)了數(shù)局，以全敗戰(zhàn)績收場，不過一邊下棋，還是一邊收獲了十幾個包子、幾十塊糕點，不知不覺消耗掉的食物，把那負責從廚房送菜上來的保姆嚇得不輕，總是忍不住提醒他少吃點，怕這挺能討鐘管家歡心的小伙子給撐爆肚子。
程鎧一直在一樓客廳等著周燃，見她回來后，才道了聲晚安，回了二樓自己的客房。
不過在床上躺下還沒半小時，就收到了來自周燃的微信消息：
“睡了嗎？”
程鎧：還沒。
周燃：睡不著，過來聊天，帶兩床被子。
深夜，一個女人讓一個男人去他房間聊天，怎么想怎么曖昧。但偏偏當事的兩人，卻都沒有一點類似的想法。
程鎧很清楚，燃姐肯定是一個人有些寂寞了，而且今天遇到了事情，有些情緒，想要找人聊天傾訴。這段時間的相處，程鎧其實也知道，雖然家世顯赫，條件優(yōu)越，但她其實是一個內(nèi)心很孤獨的人，并不怎么喜歡社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程鎧其實有些像。
之前有時在周燃家過夜的時候，周燃在床上，他睡地鋪，兩人就經(jīng)常聊到半夜兩三點才睡。
所以這會周燃讓他帶被子過來聊天，他自然是覺得很正常。
站在周燃房間門口后，抱著被子的程鎧用額頭輕磕了下門，然后就聽到小碎步下床的聲音，很快門被打開，周燃穿著白色的睡裙、長發(fā)披肩，散發(fā)著一股剛洗完澡的清新味道。
讓程鎧進來后，周燃就將門關(guān)上，然后過來幫他鋪好被子，打好地鋪，才上床鉆進了被子里。因為她的床太大，所以只能挪到床邊，側(cè)身跟躺地上的程鎧聊天。
“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啊，你是我請來的客人，還讓你受我大哥的氣，讓我們兄妹間那點破事給波及了?！?p> “燃姐，我們之間，就不要說這些見外的話了。”
“也是！”周燃笑道，然后想起了什么：“誒，對了，晚飯你都沒怎么吃，應(yīng)該餓了吧，我去讓廚房弄點東西來……”
“剛你送大哥二哥去機場的時候，我跟鐘伯下象棋，已經(jīng)吃過幾個包子和糕點了，都飽了。倒是你，晚飯也沒怎么吃吧？”
“我還好了，喝了碗湯就差不多了，也沒什么胃口。不過你居然和鐘伯下象棋？怎么樣，是不是輸?shù)煤軕K？”
“一局都沒贏?！?p> “以前我爺爺還在的時候，他們倆就經(jīng)常下象棋，據(jù)說之前鐘伯老輸，后來就潛心研究棋譜，可惜……等他棋譜研究的差不多了，我爺爺就病倒了?！敝苋加行└袊@。
程鎧仰頭看著周燃那床上垂下來的蕾絲紗帳，還有周燃懷中那卡通形象的抱枕，忍不住笑道：“燃姐，你小時候一定很喜歡看少女漫畫吧？”
“少女漫畫沒有，童話倒是看了不少。我還記得有一次，我看了《白雪公主》，然后就想自導(dǎo)自演一版。不過我演的不是白雪公主，而是讓一個跟家人到老宅來玩的小姐姐來演白雪公主……”
程鎧笑：“燃姐小時候就這么有度量。”
周燃笑著說：“等聽完你就不會這么夸我了?！彼^續(xù)說道：“那位小姐姐演白雪公主，而我則演惡毒的皇后，我四個哥哥演四個小矮人……嗯，湊不夠七個，只能四個了……然后白雪公主逃到森林里，遇到四個小矮人，以為得救了。結(jié)果四個小矮人直接把白雪公主綁來見皇后領(lǐng)賞，然后皇后就喂白雪公主吃毒蘋果，把她毒死了。從此，皇后和她四個忠誠的小矮人快樂地統(tǒng)治著王國……”
周燃說到后面，已經(jīng)忍不住自己笑了起來，不過笑了一會，卻又是一臉的落寞，顯然又想起了今天周家的情況，那樣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對了，那個演白雪公主的小姐姐，后來嫁給了我四哥，成了我的四嫂，不過她和我一直都不怎么親，我懷疑可能是當年這件事給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以前兩人“臥談會”的時候，大都是周燃在了解程鎧的經(jīng)歷和想法，周燃講述自己經(jīng)歷的次數(shù)相對比較少，而到了老宅后，周燃卻似是一下敞開了心扉，將許多壓抑了多年的、埋藏了多年的記憶都傾露了出來。
程鎧也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而且他本身對周燃說的事情，也都聽得津津有味，極有興趣。
側(cè)躺在床邊聊了一個多小時后，周燃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于是干脆退到床另一邊，拍拍床墊，說道：“反正這里也沒其他人，床又這么大，你干脆睡上面來好了?！睆哪撤N程度上來說，周燃對程鎧的信任，確實可以說是無以復(fù)加。而反過來，程鎧對周燃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