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意外,要多留一天的姚心蘿沒什么事可做,決定去醫(yī)館看那個受傷的少年。姚敦臹并不太愿意讓寶貝妹妹去見外男,可是拗不過她,只能陪同前往。
“姑娘,那小子今天早上醒過來了?!绷粼卺t(yī)館的護衛(wèi)之一看到馬車停了下來,迎上前小聲稟報道。
姚心蘿在醫(yī)舍里見到了清醒過來的少年,他已沒有了昨日的狼狽,身上穿著干凈的并不怎么合身的半舊棉布寢衣,坐在床頭,肩膀上披著件打著補丁的深青色棉布大氅。
“姚敦臹?!鄙倌隃蚀_無誤地喊出了姚敦臹的名字。
姚敦臹驚愕地瞪著他,“你是誰?你怎么會認得我?你怎么會知道我的名字?”
姚心蘿無語地斜睨姚敦臹,她這個該滑頭不會滑頭的憨直四哥哥,讓她說他什么好啊,居然就這樣承認了。
“是不是你們告訴他的?”姚敦臹問跟著進來的護衛(wèi)。
護衛(wèi)之一道:“卑職沒有告訴他,少爺您的名字?!?p> 少年的目光落在姚心蘿的臉上,眼神柔和,“不知道芳宜館后面移植的那株紫藤花,可成活了?”
姚心蘿看看少年清俊的臉,仔細辨認片刻,遲疑地問道:“你是木子哥哥?”
“妹妹,不許叫他哥……”姚敦臹脫口而出,猛然回過神來,看著少年,“你是誰?我妹妹怎么會認識你?”
少年凝眸看著姚心蘿,“我是李恒,好久不見,草羅妹妹。”
姚心蘿聽他喚出他對她獨有的稱呼,確信他就是七年不曾見面的兒時玩伴李恒,也就明白為何昨天看到他時,會有眼熟之感。雖然小時候的記憶,早已因年幼久遠而模糊,但是李恒的容貌酷似他的母親章氏,七皇子蕭浚的長相也酷似他的母親章皇后。章氏和章皇后又有八九分相似,于是這對表兄弟的相貌,亦有四五分相似。
“好久不見?!币π奶}微微笑道。
“你不是跟著顧將軍駐守黑江嗎?怎么會到這里來?”姚敦臹問道。
“從黑江回京,此處是必經(jīng)之地?!崩詈惚苤鼐洼p地回答道。
“你怎么會被人追殺?知不知道追殺你的是什么人?”姚敦臹問道。
“是達臘人。”李恒道。
“就是去年冬天被你擊退的達臘人?”姚敦臹問道。
“是的。”李恒因為這個戰(zhàn)功,已晉升為三品參將。十七歲的將軍,在大虞并不多見。
“這些可惡的達臘人,不能輕易地饒過他們,一定要將他們趕盡殺絕,這樣才能無邊疆之亂?!币Χ嘏^憤怒地道。
姚心蘿眸底閃過一抹疑色,從黑江到這里,有近四千多里的路,達臘人真得有這么膽大妄為嗎?敢一路追到這里來殺人,不怕被官衙給擒住嗎?
“你沒有帶隨從同行?”姚敦臹問道。
“都死了?!崩詈愦瓜卵鄄€,長長的睫毛遮住他眸中的情緒。他一直牢記母親臨終前的話,七年來,不曾踏步京都。這一次,因為恰逢祖母六十大壽,他才回來的。以為到了京都才會有危險,僅帶了三名隨從,卻不曾想這些兇徒,會一路追殺。
到這里時,李恒已是孤身一人,雖然發(fā)出了求救訊號,但是他沒辦法長久地停留在那里等待。逃到石榴園時,他已幾乎絕望,以為這次會死在這場劫殺里,沒想到老天垂憐,他急中生智,藏身在樹上,因為大雨的阻撓,那些人沒有發(fā)現(xiàn)他,隨后又被姚家兄妹所救,才逃過一劫。原本他想隱瞞身份,但轉(zhuǎn)念想到他如果不告知姚家兄妹他的身份,他們必然對他防備,有些事情就不好辦,才直接表明身份。
“這事得報官衙知道,讓他們?nèi)プツ切┰撍赖倪_臘人?!币Χ嘏^道。
“他們是一群兇徒,普通的官差,抓不住他們。我已想辦法通知舅舅,他會派人去抓他們的?!崩詈憷潇o地道。
“這樣啊,那就不用報官了。對了,我們因為大雨的阻攔,才會在這里多留一天,明天我們就必須要走了。你,你要是撐得住,不如和我們一起回京吧?!币Χ嘏^主動道。
“我的傷沒什么大礙,但是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回京?!崩詈愕痪芙^。
“你不用擔心會連累到我們?!币π奶}開口道。
“那些人喪心病狂,就算有鳳庭衛(wèi)在,也會有危險的?!崩詈銖哪亲o衛(wèi)衣角上繡著的鳳字紋,認出他們的身份。
“我們將你從石榴園帶過來時,并沒有掩藏行跡,那些人要知道你在那里,很容易打聽得到。他們?nèi)暨€在城里,昨夜就應(yīng)該過來了,那是殺掉你的最好的時機,不是嗎?可是他們沒有出現(xiàn),所以我覺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朝京都方向去追趕你了?!币π奶}分析道。
“你說得沒錯?!崩詈愦浇俏⒐?,露出淡淡的笑意,“那么就麻煩你們捎我一程?!?p> “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木子哥哥可以扮成鳳庭衛(wèi)。”姚心蘿微皺了下眉頭,臉上有淡淡的憂色,“你騎馬沒有問題吧?”
“沒有問題。”李恒拉了拉披在肩上的大氅,這點傷和死比起來,不算什么。
“呂護衛(wèi),勞煩你去告訴兄弟們,讓他們別露了口風(fēng)?!币π奶}慎重地對呂一飛道。
“縣主放心,卑職知道怎么做?!眳我伙w沉聲應(yīng)道。
“四哥哥,你也去打點打點,做些遮掩?!币π奶}道。
“好的?!币Χ嘏^道。
次日,李恒壓低的斗笠,遮住他清俊的容貌,穿上寬大的鴉青色衣袍,掩飾健碩的身形,混在呂一飛他們中間,跟著姚家人一起回京。
官道上的山泥基本被清理干凈,可以通行,而壓在山泥下的人,全部被挖了出來,已經(jīng)沒有生還者。這些不幸的人,被陸續(xù)用簡易的擔架抬去義莊。
李恒從擔架邊經(jīng)過,看著那些渾身泥漿的人,瞳孔猛然收縮,寒光閃過,是他們。是追殺他一路,被他干掉了九個后還剩下的那六個人中的……
李恒目光冷然,這里有四個,逃掉了兩個。幕后的人,看到他們不但無功而返,還損兵折將,一定會氣急敗壞的。
姚心蘿為了在路上給李恒熬藥,使計讓姚允姝將姚允嫵留在了身邊。李恒的事,也再三叮囑身邊知情的人,不許透露出去。
兩日后的傍晚,梁國公府的眾人抵達京都,進了城,李恒放慢馬兒行進的速度,退到姚心蘿乘坐的馬車旁,輕聲道:“草羅妹妹,多謝相助?!?p> 姚心蘿撩開窗簾,視線相對,“李將……木子哥哥,萬事小心?!?p> “我會的?!崩詈阌纳畹捻虚W過贊許的神色,果然瞞不過從小就聰慧過人的紫藤妹妹,她猜到追殺他不是達臘人,而是另有其人。
“要找人幫忙的話,盡管來找我?!币Χ嘏^靠近李恒,壓低聲音道。
“多謝?!崩詈阄⑽㈩h首。
“不用客氣。”姚敦臹笑了笑,拍馬前行。
李恒看著遠去的馬車,柔和的目光變得清冷,握緊手中的韁繩,那個處心積慮想殺掉他的人,不管是誰,他都會想辦法揪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