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
司正鷹在賈靜姝和孟墨兩人之間打量，示意他們自己做決定先審誰的稿子。他自己低著頭，做個縮頭烏龜，不去注意“植物蔓延”和“紙片海洋”這兩個座位到底是誰的。
孟墨在旁邊老好人式的禮讓，所以，賈靜姝笑著遞過來了她的稿子。
司正鷹接過稿子閱覽起來，這是一個“種田”文的類型，講的是一個在家族不受重視的嫡女，被夫君退婚，被家族放棄，運用穿越后的知識武裝自己，悠閑種田，愉快打臉的故事。
小說除了第一章交代了主角悲慘的背景后，就立刻回歸輕松愉快風格，詩詞歌賦張揚自己，科技經(jīng)商豐富自己，被N多公子追求愉悅自己，時不時的作弄壞人開心自己。
邏輯嚴整、文風清雅、文字流暢，文章甜的發(fā)膩，使人身心愉悅，真是當之無愧的“甜文”典范。
司正鷹同樣認真的記錄下小說指導要點。
轉審最后一份稿子——老頭孟墨的霸道總裁文。
霸道總裁文是裝逼打臉的爽文典范，文如其名，就是要霸氣的碾壓一切。
小說開頭就描述了主角家族鶯歌燕舞、紙醉金迷的盛世豪門縮影，然后鏡頭聚焦到人稱三少爺?shù)闹鹘巧砩?，坐擁?；ǖ闹鹘菂s意外的被一個清純窮家女拒絕了，這讓心高氣傲的主角怎么能忍，然后開啟了一段段轟轟烈烈的裝B打臉被崇拜的情節(jié)。劇情除了在學校和社會上攪風攪雨，自然也少不了豪門內部冷血齷齪的兄弟相殘。場面構建的恢宏浩大，支線繁多，讓人應接不暇，爽點滿滿。
尼瑪。這TMD都是文壇的人才呀。司正鷹放下記錄完畢的筆，無比感嘆江湖藏龍臥虎，唯獨缺一個點石成金的高人而已。
司正鷹把眾人召集過來，看著眼前這一個個挖掘不完的“寶藏”，猶如一座座金山，假以時日，必定閃耀整個文壇。不過，事情總有兩面，眼前這幾人同樣是一支支擁有自立野心的“軍閥”，處理不好糾纏的利益關系，未來師徒反目、翻臉無情也休怪他人。
富貴險中求。
司正鷹海量的閱片經(jīng)驗告訴他，此時一定要慎重，這個決策將關乎他未來文學殿堂的地位。
“剛才，我審了所有人這段時間創(chuàng)作的稿件。非常好?？梢院敛豢鋸埖恼f，未來你們都會成為文壇中流砥柱的人物?！彼菊椕鎺σ獾男迹敖裉鞆驮?，全部合格?！?p> 下面一片歡騰，高呼“老師教導的好?！?p> 唯有一人，在欣喜之余，心生它意——孟墨臉上堆著勉強的笑意，食指和大拇指不斷搓動，心思百轉千回——他在前幾天已經(jīng)把《最強霸道總裁》的三萬字稿件投遞到了幾個報社去，其中包括《明報》這樣的重量級報紙，各大報社的編輯們給反饋回來的消息都很樂觀，甚至有幾個編輯親自找上門來，出高價希望能連載他的小說，并給他免費做大篇幅的宣傳，這無疑是一個天上掉餡餅的好機會。
孟墨作為一個撲街了十幾年的作家，哪受到過這種新銳作家海量資源力捧新作的待遇，當天晚上簡直樂瘋了。有的出版社為了拉攏他，甚至給出千字二百的待遇，在文壇足以傲視的成績，而且聽對方的語氣，如果銷量好的話，還可以加價，真算是推心置腹、無比重視。
他的心動搖了。
一直恍恍惚惚好幾天，對報社暫時推脫著來壓下自己躁動的心。因為他——還有個老師，他不清楚自己創(chuàng)作的小說會不會被老師自己署名出版，樂觀點也可能是和他聯(lián)名出版，至少他個人獨立出版他是不敢奢望的。
他也曾想過叛出師門，自己獨立寫作投稿?？墒亲鳛橐粋€成熟的成年人，深知媒體輿論的壓力。如果真的那樣做的話，怕是這輩子都會被帶上一個叛徒漢奸、不忠不義的帽子。在中國重視禮法的文明國度，這個指責足以壓的他抬不起頭來，美美想起，寢食難安。
但是，他好不甘心呀。這個小說明明是自己獨立創(chuàng)作出來的，可是卻要把功勞平白無故分潤給他人。
他心里感激司正鷹的傳道解惑，雖然這個老師平時很忙，指點的非常少，但是確實讓他茅塞頓開、受益匪淺。
不過一想到小說收入帶來的赤裸裸的利益，什么情意都煙消云散。
金錢與師父，真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
司正鷹自然不了解孟墨四人的心思，他只是知道，靠虛無縹緲的道德、道義來判斷一個人未來對你的忠誠，就跟賭博是一樣的。
人性是復雜，人性也是多變的。
孩子才分對錯，大人只看利弊。
司正鷹緩緩道來：“在古時候，拜師講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什么意思呢，就是教會你了某個手藝，祖師爺賞飯吃，那你就要終身像侍養(yǎng)自己的親生父親一樣，侍養(yǎng)自己的師父?！?p> 眾人心中一涼，難道要再拜個親爹？他們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等著下話。
“到了近代民國和新中國時期，比如京劇、雜耍、武術這種十年磨一劍的授徒方式，講究的是師父照顧徒弟十年，給吃給喝還帶著教手藝，在這期間，打罵管教如同父母。等徒弟出山后的十年，則輪換過來，有徒弟照顧師父，負責贍養(yǎng)。”
眾人面面相覷，十年，太長，心里沉重起來。
“文明發(fā)展道現(xiàn)在，手藝人、工匠也收徒弟，直接就是一種明碼標價的交換，三年學徒之后，還要‘兩年效力’，徒弟給師父白干兩年活兒，這種時間換學費的設置清楚明白，誰都認。”
鞠星跟著點頭稱是。拜師這個在傳統(tǒng)手工業(yè)的領域比比皆是，并不新鮮。眾人也不覺得意外，覺得合情合理。
司正鷹畫風一轉：“但是我從不講究這個，我看重的是我們之間的情分，看重的是各位的才華，看重的是我們未來文壇的地位。所以——不管他們是十年、五年或是三年效力，我們一概不學。你們寫作中誰最努力，我就力捧誰，誰最有天賦，誰的名字在讀者心中就更響亮，我就資源傾斜他。未來是屬于你們的，我只是一個指路人?！?p> “老師，不用這樣?！?p> “對，老師，我們愿意在這學上幾年，等時機成熟了再出山。”
“司老師，你對我們悉心教導、恩重如山，我們都沒報答你呢?！?p> 孟墨也受到司老師為人師表無私奉獻的感染，口中勸道：“老師，不用，我們按照正常規(guī)矩走就成。”
司正鷹鄭重其事的說：“現(xiàn)在，你們有一個選擇。請聽好。第一，你們出版的第一部小說可以署我聯(lián)合創(chuàng)作的名字，但是從第二部以后，都只能寫上自己的筆名。
“哎，你們未來能成長成什么樣子，要看你們自己的努力了。
“第二，你們寫的第一本小說也不需要署我的名字。自己展翅高飛去吧。雖然我時間不多，但是一有空會就來指導你們。。
“第三，如果你有更好的發(fā)展道路，不需要拜我為師，以后相見還是朋友，我會祝福你的。
“你們，選一個吧。什么時候選好告訴我，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p> 鞠星四人眼眶通紅，被司正鷹這位年齡不大的老師感動的哽咽不已，他們相互的看了一眼，心中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少年與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