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同盟

　　年三十那天，蘇小蕓照例跟老媽一起回了姥姥家。

　　年夜飯舅舅原本預定在了市內(nèi)的一家五星級飯店里，小輩們也踴躍贊成，可老頭老太太不同意，他們一致認為，過年就得在家才有氣氛。

　　為了照顧老人的情緒，于是一切照舊。姥姥、舅媽和葉芳嵐在廚房忙活，蘇小蕓跟姥爺一起寫春聯(lián)、貼春聯(lián)，舅舅則去機場接表弟葉余健回家。

　　“丫丫，看看姥爺這副字如何？”姥爺擱筆，輕吹了吹紙上的墨跡，興致盎然的問。

　　“挺好的?！?p>　　耳邊彼此起伏的鞭炮聲令蘇小蕓有些走神。想到秦銘揚，她心頭直泛酸。

　　春節(jié)期間是火警火災易發(fā)的高點時段，在這個舉家團圓、歡聲笑語的日子里，他跟戰(zhàn)友們枕戈待旦、全面?zhèn)鋺?zhàn)，堅守在工作一線。這樣一頓團圓飯，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奢望。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姥爺摘下老花鏡，見外孫女魂不守舍的樣子，一臉探究。

　　“沒什么。”蘇小蕓回過神，將老爺子寫好的春聯(lián)依次兒擺好，“都五點了，小建也該回來了?！?p>　　“那你打個電話問問，路上是不是堵車了？別忘了跟你舅舅說，去胡記熱鹵買只荷葉脆皮雞回來，一會兒好下酒?！?p>　　“姥爺，那些高脂肪高膽固醇的東西您不能吃，不然葉大夫又要說您了。”

　　“不礙事，今天過年，例外嘛?！崩褷敽叩溃骸半y得能跟小建喝上兩杯，你是不知道，這些年戒這個戒那個，嘴里一點滋味都沒有，唉……”

　　蘇小蕓不由莞爾。

　　姥爺心臟不大好，退休后飲食安排便成了家中大事。有醫(yī)生老媽隨時坐診不說，還有姥姥貼身監(jiān)督著，年輕時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特殊愛好早就被剝奪了。

　　“待會兒啊，你可得幫姥爺說好話，知道不？”老爺子狡黠的沖她眨眨眼，末了不忘拿出一張便簽紙利誘。

　　“這是什么？”蘇小蕓秀眉微掀，問。

　　“祝新遠的電話，他是我學生。你不是一直嚷嚷著要拜訪他嗎？過幾天姥爺給你請家里來，隨你問個盡興好不好？”老爺子漫不經(jīng)心的說。

　　“您是說祝老師？”蘇小蕓眨眨眼，有些吃驚。

　　要知道這位祝新遠可是當下很有名氣的暢銷級作家，他的作品均屬精品，曾多次被報紙、雜志、網(wǎng)站連載和介紹，其中幾部諜戰(zhàn)題材的小說還被改編成了影視劇，搬上了大熒幕。在蘇小蕓眼里，是真真正正的大神級人物。

　　沒想到他竟是姥爺?shù)膶W生，這簡直太意外了！

　　見外孫女一臉興奮，老爺子愈發(fā)得意了：“怎么樣？姥爺這份新年禮物不錯吧？”

　　非但不錯，簡直好到無法形容了！

　　蘇小蕓也高興的緊，不過她可是沉得住氣的主兒，于是也學著他的樣子，手負身后，探著身子神神秘秘的說：“您一會兒想吃肉喝酒解饞都沒問題，不過我還有個附加條件?！?p>　　老爺子一愣，不知這古靈精怪的丫頭又要出什么鬼主意，于是等她自個兒開口。

　　見姥爺一臉戒備的樣子，蘇小蕓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姥爺，我又不是小時候，您還怕我闖禍呀？”

　　“我眼下確實有樁心事，不知怎么辦才好。具體情況您別問，因為我還沒打算說。我現(xiàn)在只要您一句話就成?！?p>　　蘇小蕓噼里啪啦說了一通，見姥爺一副云里霧里的表情，于是嘆了口氣說：“我的意思就是，以后我要惹我媽生氣了，您老可得站我這邊兒?！?p>　　老爺子這下聽明白了，呵呵笑道：“哦，說了半天，你是上我這兒拿免死金牌來了！”

　　“哎呀姥爺，您這話說的……什么免死金牌啊，就是到時候讓您幫我說句話而已，輕而易舉的事?！北焕褷斀掖┮鈭D，蘇小蕓也不在乎，索性將賴皮進行到底。

　　她不笨，知道姥爺對老媽言聽計從，很大程度上是站在病人角度。可要在其他事情上，還是會遵從姥爺意見的。

　　她太了解母親，一旦知道她與秦銘揚談戀愛，百分百肯定是不同意的。她要為自己拉盟友，而眼下除了表弟，姥爺無疑是最佳人選。

　　“我怎么覺著你是在給姥爺下套啊？”老爺子若有所思。

　　“怎么可能！”蘇小蕓一口否決，打算撤退，便說：“那我可當您答應了??！”

　　“你這丫頭！”老爺子望著飛速掩上的房門，無奈的搖搖頭：“這股子機靈勁兒，果然跟她媽一模一樣！”

　　姥姥的手藝一如既往的好，滿桌菜肴皆是她的最愛。飽含濃濃親情的年夜飯在舅舅聲情并茂的祝酒詞中拉開了帷幕。

　　老媽和舅媽淺抿紅酒，親姐妹似的，盡興的聊著家長里短。姥爺?shù)男≡竿苍谒呐幦∠?，得到了批準，老爺子一高興，給表弟大談起荷葉燒雞的典故來。

　　望著親人們歡聚一堂喜笑顏開，蘇小蕓打心眼兒里覺著高興，心頭更是感慨萬千。

　　當年母親硬氣的選擇離婚，帶她離開蘇家，姥姥一家人選擇了最大程度上的包容和支持，這么些年來，舅舅舅媽對她疼愛有加，表弟葉余建雖然常與她斗嘴，事實上卻處處護著她、讓著她。

　　很感謝眼前的家人，讓她沒有變成一個自私、狹隘充滿怨氣的孩子。讓她生命中殘缺的親情，不曾空白。

　　“丫丫，這可都是你愛吃的呀，怎么沒見你動筷子？”姥姥疼愛的將薄荷魚往她跟前撥了撥。

　　“我吃著呢。嗯，好吃?！碧K小蕓夾了塊魚肉給姥姥，“您也吃。”

　　老太太將她的沒胃口歸納為感冒所致。于是對葉芳嵐說：“待會兒去小區(qū)藥房拿點藥，孩子這感冒老不好怎么行?！?p>　　“蕓蕓你下午回來沒買??？”葉芳嵐隨口問了句。

　　“買了?！碧K小蕓忙一個勁兒的說：“小感冒而已，很快就好了?！?p>　　一旁喝酒的葉余建湊過來笑嘻嘻說：“她又不是小孩子，看把你們緊張的！”

　　姥姥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瞎說，在父母眼里，無論兒女年紀多大，永遠都是孩子?！?p>　　舅媽笑著接過話：“你啥時候給我找個兒媳婦回來，媽就省心了，再也不管你了?！?p>　　葉余建朝蘇小蕓努努嘴：“媽您急什么呀？這兒不還有一個打頭陣的嗎？”

　　蘇小蕓很無語，這聊著聊著，怎么把話頭又引她這來了。一時間，滿桌子的目光全朝她看來。

　　旁邊表弟不怕死的繼續(xù)嚷道：“哪有做弟弟先結(jié)婚的，你們還是先操心操心我姐的事兒吧?！?p>　　蘇小蕓硬著頭皮夾了塊可樂雞翅給葉余建：“你不是最愛吃這個嗎？”

　　心說，我就不信雞翅也堵不住你嘴。

　　然而話頭一起，長輩們對她的情感問題紛紛展開了關心。

　　“丫丫明年也27了吧?這時間可真快啊?！本藡屄氏劝l(fā)表感慨。

　　“可不是嘛?”老媽意興闌珊的放下筷子，微嘆了口氣：“都快成老姑娘了！她可倒好，成天沒事人似的。”

　　舅舅也難得八卦的進入了討論，徑直問兒子：“你們單位就沒有品行家境各方面不錯的單身小伙？”

　　葉余建悶頭喝掉杯里的老白干，擺了擺手說：“打住吧您哪！我姐眼光高著呢。”

　　“高什么高，再挑三揀四下去，都成老姑婆了。”一提這個，老媽臉上愁字高高掛。

　　“前陣子不是有個叫汪什么的小伙子嗎？”姥姥關切的問，“聽說各方面挺都好，你們處的咋樣??？”

　　面對姥姥殷切的目光，蘇小蕓含糊其辭：“呵呵，就那樣唄。”

　　那就是不中意了。老太太失望的點點頭，隨即安慰道：“沒事兒，不急，我的外孫女樣樣拔尖兒，我就不信找不到合適的對象?！?p>　　理是這么個理，可原本歡樂的氣氛，因為這件事，陡然變得尷尬了起來。

　　還是姥爺通透，慢悠悠品著小酒，咂咂嘴說：“我看你們啊，就是瞎操心。丫丫跟其他孩子不一樣，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