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明山牧漁村山道
天近午時,已很是暖和,一個小身影一跳一跳地跑向蒼明山的方向,時不時地看看四周,似乎是有些警惕,不過很快就又興奮地向前跑去。
仔細一看,這個小身影可不就是早晨被夫子罰寫《禮義》的衛(wèi)紫汐嘛!
待在學堂里抄書這種無聊的事可不是衛(wèi)紫汐會做的,此刻的她正心心念著蒼明山上的小藥草們。
快到山腳,衛(wèi)紫汐跑得更快了,人著急就會忽略很多事情,沖著地上凸起的石塊,衛(wèi)紫汐就直接絆了上去。
衛(wèi)紫汐有一種要飛出去的感覺,雖然飛的感覺很好,可這著地的必然是臉啊,都怪這身衣裙,上學堂干嘛一定要穿裙子嘛。
這下必是傷的很重了,衛(wèi)紫汐腦中浮現出了爹爹看到自己毀容后的表情,怕是又是一副自己嫁不出去的神色了……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來,而是有一股寒涼之氣環(huán)繞周身,頓覺冰冷徹骨,似是陰風吹過,又似鬼魅纏行,這大白天的莫不是撞鬼啦?
衛(wèi)紫汐頓時冷汗直冒,畢竟是八九歲的小孩子,如此變故,沒有嚇哭就不錯了。這一切也不過是瞬間,那感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好像從不曾存在過。
“女娃娃走路可要當心些啊?!睖睾椭姓曧懫?,不帶一絲責備,既不是慍怒之色亦不是擔憂之態(tài),古井無波,平淡無奇。
衛(wèi)紫汐聞言后退幾步,抬眼望去。只見那人身形高大,臉型方正,短髯恣意,只覺周身透著一股剛正之氣。
因背對著太陽,面目不甚分明,但亦能感覺得出這剛正之中似乎又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絲絲寒氣,令人望之生畏,著實摸不著頭腦。
衛(wèi)紫汐雖是生疑,微微有些發(fā)愣,卻也是躬身道謝。別看衛(wèi)紫汐平時大大咧咧的,但這種時候還是十分講究禮儀的,身為解元之女,可不能教外人笑話了去。
若是衛(wèi)夫子看到此時的衛(wèi)紫汐,怕是要感動得拘一把老淚了。
“嗯,這鄉(xiāng)野小娃倒還懂禮,難得,難得?!蹦侨搜哉Z依舊是古井無波,但這次似是多了些猶疑與猜測。
衛(wèi)紫汐抬頭便看到這樣的神色,略微有些奇怪,同時也有些警覺。
雖然此人的一切都淡淡的,卻又給人虛無縹緲,看不真切的感覺,仿佛下一刻他便會從腦海中消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
那人穿著也十分奇怪,似乎并非九州樣貌,寬大的袍子隨風而動,繁復的花紋從袍底盤旋至頸處,那花紋似是星芒,又似圖騰,似是盤龍,卻又似鷹隼。
只那腰間的墨玉看得真切,漆黑一塊,光滑異常,半絲紋飾也無。
這倒讓衛(wèi)紫汐放松了些,想到之前感到的中正之氣,她覺得這樣的人一定是好人,說不定就是前些日子爹爹說的要來重建學堂的知縣大人。
不待衛(wèi)紫汐再做思考,那人便問道:“小娃可是從牧漁村處來?我有事正要前往牧漁村,不知小娃可識得路?”
聽到生養(yǎng)自己的小村,衛(wèi)紫汐更是確定了,這人必是來找爹爹的。
“小女正是從牧漁村來,伯伯可從這條路一直走,下了坡往東去,看到一家茶社再往前走便是了?!毙l(wèi)紫汐看著之前平和的伯伯此時微微露出了一絲焦急,怕是旅途勞頓,便不再耽擱,直接指出了漁村所在。
“如此多謝小娃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辈淮l(wèi)紫汐再言,那人便要趕路??勺吡藥撞剑瑓s又回頭叫住了她。
“小娃若是去蒼明山,莫要太晚。遲了…恐是要生變故。”那人微低著頭,額頭籠在了一片陰影當中,說完便徑直走了。
“這么好的天會有什么變故?”衛(wèi)紫汐抬頭看著天空中大大的太陽,嘀咕了一句,不過畢竟是提醒了自己,便向著那人離去的方向彎了彎腰,繼續(xù)蹦跳著向蒼明山而去……
……
午時陽光微烈,人疲馬乏,忙碌的人們漸漸休息,小漁村依舊是平靜祥和。
又有誰知,那安寧也不過只有現在這須臾片刻罷了。
此時,四個人影忽然出現在牧漁村東南西北四方一里外,各做手印。霎時陰風四起,黑氣翻騰,仔細看去,竟是上古兇陣,鎖魂陣。
以血做筆,以魂為祭。古老的咒唱聲起,鎖魂陣四方靈眼開。
同時擺陣,同時咒唱,同時開眼。
只見四處血色之陣泛出赤紅血光,直沖天際。頓成合圍之勢,血色光幕霎時籠罩四野,如銅墻鐵壁般將牧漁村牢牢地圈在了陣中。
鎖魂陣出,則鎖魂燈現。以猩血開印,以百魂祭燈。
鎖魂陣鎖六界神魔,況區(qū)區(qū)凡人乎?
此時恰值正午三刻,村民盡皆回村休憩,四五十戶人家,除了出門在外的衛(wèi)紫汐,盡在陣中,二百來口,竟是無一生還!
團團白氣從漁村各處升起,夾雜著猩紅血跡,直奔樹林外的學堂而去。可想而知,作此陣者,必是沖著學堂處的上古神器鎖魂燈而去的。
是誰擺出這生死殺陣?又是誰罔顧這漁村百余口性命?
蒼明山山腰
正午已過,艷陽西斜,溫度也漸漸降了下來,這山上便更顯清涼。
衛(wèi)紫汐自與那人分別之后,很快便到了蒼明山山腰,這一路走得甚為暢快,蛇蟲鳥獸半點也無。
但衛(wèi)紫汐也時時記著那人說的話,雖然平時不在意,但自己出門還是很謹慎的。
看到了那些藥草,還是免不了小小的興奮,蹲下身采摘起來。
忽然,遠處一道陰風疾馳,卷著幽幽鬼火向衛(wèi)紫汐襲來,待到身前,卻霎時消散。這一切都如電光火石,轉瞬即逝。
衛(wèi)紫汐自是未曾察覺,只是背脊一涼,身一哆嗦,正采摘藥草的手便劃到了那草的葉邊,瞬間指破血出。
這傷口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也流出不少血,衛(wèi)紫汐趕緊去懷中拿手帕。
卻不想情急之中,竟用了受傷的手,碰到了胸前掛著的勾玉上,連帶著胸前也沾上了些血漬。
有那么一瞬間,衛(wèi)紫汐覺得沒來由的有些心慌。草草包好了手,便起身準備離去,卻見那平淡無奇的勾玉卻仿佛霎時流光溢彩,頓現生機。
但也只是一瞬,眨眼間便恢復如常,似是自己花了眼,晃了神。衛(wèi)紫汐想許是自己剛才蹲得久了,起來之后眼花,便不再多想,直往村子而去。
可是越走越有些慌亂,她覺得再晚一些,怕是真的來不及了,但是什么來不及了,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快點趕回去!
很快便到了學堂門口。只覺周圍甚是壓抑,四處寂靜無聲,忽然,衛(wèi)紫汐似乎聞到了空氣中一絲似有若無的血腥氣。
這讓她頓時心焦起來,心臟咚咚咚地跳個不停。急促的心跳,讓她呼吸困難,冷汗頻頻。
她揪著衣裙,跑向學堂院內,來不及站穩(wěn),便覺自己剎那間從人間跌入了地獄。
此時血腥氣更濃,已如實質般打在了衛(wèi)紫汐的臉上,但她已顧不得這些,因為她看到平日里充滿陣陣書聲、充滿歡聲笑語的鄉(xiāng)村學堂,此時卻如地獄般橫七豎八的躺著小伙伴們的尸體。
她已無法思考,無法言語,她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倒下,隨時也會如大家一樣就這么去了,但不知為何,總有一股力量,不讓她倒下,不讓她停下。
這兩條腿似乎不是自己的,就那樣跌跌撞撞的向前走去,走過一個個尸體,踏過一片片血水,那畫面,真是詭異至極。
九州獨幽
有調整,新加入一些情節(jié)及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