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對付敏道來說簡直就是折磨,各種各樣的畫面在眼前閃現(xiàn),讓他分不清現(xiàn)實還是夢境。所以,天還沒亮,他就干脆穿戴整齊,在屋外轉(zhuǎn)悠。
冉童打著哈欠,坐在廊下欄桿上,看著他像瘋子一樣踱來踱去。
最后,還是付敏道先沉不住氣,拔腿向邱府跑。
冉童邊抱怨他不打聲招呼就跑路,邊單手撐著越過欄桿,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像極了經(jīng)常翻墻的小賊。然而,沒跑出十步,他就滿臉詫異的停了下來。
地上映出的光影出現(xiàn)了裂痕,像是鏡子碎裂后反射的光斑。冉童仰頭在天空上找了很久,才發(fā)現(xiàn)不正常的地方,來自萬安寺上空。那一處比別的地方明亮太多,而此時更加詭異,因為——天碎了。
這種現(xiàn)象,到底意味著什么,冉童也說不上來。可能是付敏道開始清醒,也有可能是他徹底沉淪的象征。后一種的結(jié)果,卻不是他能夠承受的了的。想到這亂七八糟的情形,他忍不住的在心里對流觴破口大罵。
狂奔到大門,終于劫住了付敏道。不過不是他,而是付將軍身邊的副將。
“將軍和大小姐不日將要出征,有些府中的瑣事要向少爺交代。請少爺隨末將往書房走一趟。”副將長得高高壯壯,黝黑的臉上沒什么表情。
冉童跑的太急,看到副將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收住腳步,只得閉著眼睛直直的撞上去。這一下雖然讓副將措手不及,但是到底在軍中歷練多年,反應和身手還是不容小覷。
疾風掠過,冉童眼前一花,然后就覺得屁股生疼,已經(jīng)坐到了地上??粗L劍出鞘,破空而來,冉童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舌頭已經(jīng)有了變化,于是他趕緊就地躺下,一來躲避利刃,二來掩飾自己、平復心緒。
“良副將,那是我新收的隨侍!”付敏道大叫一聲,撲身過去抱住副將的腰身??吹皆诘厣媳ь^抽搐的冉童,心中一亂,以為是把他摔壞了,頓時著急起來。
副將被付敏道絆住,狐疑的收劍入鞘,不再向前走。“隨侍?怎么沒見他在府里走動。”
付敏道嚇出一身冷汗,連忙跑過去想要將冉童扶起來。
“昨天才收的,”他說,“冉童,你怎么樣,摔壞沒?能起來嗎?”
冉童越是著急,越無法收放自如,他偷偷用手摸著眼睛,眼瞼已經(jīng)不見,好在皮膚還未變化。
“嘶嘶,可能是肋骨斷了,千萬別動我?!边@說話聲已經(jīng)不似常人,但誰也沒往別處想。
付敏道收手,擔憂的問:“你是不是把門牙摔掉了,怎么說話還漏風?”
冉童氣的在地上亂蹬,抱頭嗚嗚個不停,倒是不敢再言語。
如此折騰了一陣,早有府兵將此事向府中報告,可巧當時付敏織就在跟前。她早就待的百無聊賴,再加上一腔邪火無處發(fā)散,碰上這種熱鬧,哪有不來的道理。
看著弟弟手足無措,她倒是蹬蹬幾步走到跟前,拎小貓一樣把冉童給提了起來。
“哎,哎!”付敏道來不及阻止,抓著腦袋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冉童因未入山之前,不會控制自己樣貌的轉(zhuǎn)換,經(jīng)常被村民當怪物,沒少挨打。有次甚至差點被剝皮抽筋做成兵刃,所以他心中極其害怕。吊在空中的一瞬,各種記憶潮水般涌來,一驚一懼之間,竟然恢復了常人的樣貌,但是由于膽小,也實實在在的暈了過去。
“這崽子哪兒來的?聽說是你收的隨侍?”付敏織將半死不活的冉童扔給弟弟,不屑之情全都寫在臉上,“這么窩囊,你說你能指望他干點什么!”
付敏道以為冉童真有肋骨斷了,以至于疼暈過去,又不好數(shù)落惹禍的付敏織。只好呼喚府兵去請大夫,自己則抱起冉童,準備送進屋里方便救治。
付敏織哪知道中間的曲曲折折,攔住弟弟將人搶下,喊來府兵:“送進去等大夫。小道,你跟我去書房,爹爹有好多事情要交代呢,可不能為個小崽子耽誤了?!?p> “你們輕點,他可能摔壞骨頭了!”付敏道一把甩開姐姐的手,怒道:“什么都不知道,凈添亂!還有,你個姑娘家家,說話能不能文雅點!粗俗!”
付敏織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揪著耳朵把他往書房帶:“你是要翻天啊,還敢在大門口教訓我!反正封衡也不把我當姑娘家,假模假式的給誰看!”
“疼,疼,疼。你撒手!在封衡那里不順心,干嘛找我晦氣!”
“疼就對了!”說著給了付敏道一腳。
兩人一路鬧騰,到了書房免不了被封將軍數(shù)落。
因為歸期不定,將軍府里就剩了付敏道一個主子,封將軍又是擔心,又是安排,又是囑咐,直到過了晌午才將他放走。
冉童那邊倒是沒什么,他算是白擔心一場。
來來去去的功夫,半天的時間就這么平白的浪費掉了。
付敏道趕去邱府時,已經(jīng)到了下午。據(jù)小廝回稟,四少爺中午一過,就帶著小少爺們?nèi)ソ纪庥瓮?,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付敏道想了想,他們最有可能就是去柯公子在城外的宅子。所以借了匹馬,揚鞭快奔,沒多久便到了。
“公子可有拜帖?”柯公子的宅子不是那么好進的,一個滿臉微笑的門童輕易就將他攔在外面。
他這時才稍稍找回些理智,想來想去也不知該怎么解釋,自己是如何知道這個地方的。按照夢中場景來看,柯公子選的地方十分隱秘,如果不是熟人根本找不到這里。
最后,他咬著牙讓門童進去通稟:“就說,付將軍府的付敏道前來拜訪柯公子。有要事相商。”
沒一會兒功夫,門童帶著一個人出來。付敏道定睛看過去,正是邱厚因!
獄中、木屋、大火。
付敏道看著邱厚因,眼中不禁淚光漣漣。想要翻身下馬,卻因為情緒激動,幾乎踩空了馬鐙。
邱厚因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他,笑著嘮叨:“聽說你掉進池子里,看這樣也沒好利索啊,急著出來干嘛?”打趣間,絕口不提付敏道是如何找到這里的。
付敏道扶著邱厚因,上上下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忍不住抱住他,聲音幾近哽咽:“厚因,厚因。”可是除了叫他的名字,竟什么也說不出。
邱厚因雖然心中疑惑,卻也不問,等他氣息平穩(wěn),拉著他一同前往廳堂。
廳堂內(nèi),戰(zhàn)止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桌邊,柯公子抱著戰(zhàn)休,好像在給他們講故事。
“真的是小道!”邱厚因笑呵呵的朝他們走去。
柯公子抬頭,目光與付敏道在空中交匯。
付敏道愣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