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作院作頭
公輸念槐洗漱完畢,珍而重之地把檀木牙刷放進自己的雙肩包里。作為一個公輸氏后人,怎么會看不出來這支檀木牙刷的藝術價值。用這樣的牙刷刷牙,暴殄天物啊。
公輸念槐隨著孟之經(jīng)來到前院。還是那個大磨盤。大磨盤上放著一個大笸籮,人還沒走近,香味就進入了鼻孔。
大笸籮周圍放著幾個瓷碗,白生生的瓷質(zhì),清亮超脫。端著這樣的瓷碗,喝著金黃的小米粥,色彩對比強烈。
只是讓公輸念槐怎么也不忍心用這樣的瓷碗喝小米粥,有些開著寶馬乞討的感覺。很不協(xié)調(diào)。
走近了,公輸念槐才發(fā)現(xiàn),笸籮里盛著好幾樣面食。
“馓子,燒餅,包子,”公輸念槐一樣樣地數(shù)著。
“念槐,這是環(huán)餅,胡餅,饅頭?!?p> “哪有饅頭?”公輸念槐一看,笸籮里就三樣面食,孟之經(jīng)怎么又說出三樣來。
孟之經(jīng)指了指包子,“這是饅頭,”
公輸念槐拿起一個包子,看了看,確定是有餡的,“孟兄,你這是包子呀,怎么變成了饅頭?”
“念槐,這本就是饅頭,何時變成了包子?”
“這就是包子,有餡的是包子。這沒餡的,有沒餡的嗎?”
“沒餡的是餅,這環(huán)餅,胡餅,都是沒餡的,是餅?!?p> “合算自己吃了半輩子饅頭,還吃錯了。把包子當饅頭吃了。不對,是把包子當饅頭吃了。唉,也不對,嘿,”
“爭論什么呢,還不過來搭把手?!狈江偟穆曇魪纳砗髠鱽?。
“噢,方叔,還有啊。這些是什么呀,嘿嘿,真多?!惫斈罨被仡^一看,方瓊端著一個紅漆托盤,上面擺著幾個小碟子。每個小碟子里都盛著一些小菜。
“辣蘿卜,辣瓜,這是什么?”公輸念槐本想接過方瓊手里的托盤,一看這些小菜,就又數(shù)上了。他是真的很好奇。
“這是淡鹽齏,小子,還不接過去?!?p> 公輸念槐一把把托盤從方瓊手里奪過來,“還有拌生菜、這是啥菜?”
孟之經(jīng)伸頭一看,“是鹽芥。”
公輸念槐把托盤放在磨盤上,把小碟子一個個拿出來擺在磨盤上。又見一個托盤放在磨盤上,公輸念槐一看,這個托盤大多了,上面放著四個砂鍋似的罐子。
一士兵模樣的正把四個砂鍋從托盤里捧出來,放在磨盤上。每個罐子里都放著一把勺子。
方瓊拿起勺子攪了攪,“念槐,這里有七寶素粥、五味肉粥、粟米粥、糖豆粥,你喝哪一種?”
公輸念槐湊過去,每個罐子都聞了聞,“方叔,每人只喝一種?四種都想喝,咋辦?”
“嘿,半大小子,吃窮老子。自己來吧,想吃多少,就吃多少。來來,快吃,還有活兒呢?!?p> “方叔,您來一碗七寶素粥?好咧,七寶素粥來了,方叔慢用?!惫斈罨苯o方瓊盛了小半碗粥遞給方瓊,孟之經(jīng)他就不管了,拿起一只小細瓷碗,也不管粥是否配得上這白生生的細瓷了,先從盛五味肉粥里裝了冒尖的一碗,出溜一聲,多半碗粥就沒了,再一轉(zhuǎn)圈,細瓷碗就剩下碗底了。
又一碗糖豆粥下肚,味道似乎比五味肉粥更合自己的胃口。粟米粥下肚后,公輸念槐就把這道粥忘了。
等把七寶素粥倒進嘴里后,公輸念槐就后悔給方瓊盛的多了。轉(zhuǎn)了一圈,就這粥最好喝。
四碗粥下肚,公輸念槐這才想起可以坐下來吃,一把馓子,不,是環(huán)餅,一個燒餅,一個帶餡的饅頭,小菜也都嘗嘗。
“方叔,孟兄,你們也吃呀,這辣蘿卜味道軟了,辣味也不正宗,口感還是不錯的。哈哈,”
孟之經(jīng)拿筷子敲敲細瓷碗,“粥沒有了?!?p> 公輸念槐鼓著腮幫子,驚心動魄地瞧著孟之經(jīng)敲打細瓷碗,生怕把這白生生的碗敲下一塊來,這都是宋瓷啊,制瓷巔峰,每一個放在后世,就能引起拍賣界的轟動。你敢拿筷子敲?敗家玩意兒!
“噢,粥沒了?罐子小了,換個大的。還有馓子饅頭,來,方叔,來一個燒餅,也沒了?誰吃的這么快?”
公輸念槐伸手往笸籮里一劃拉,空空如也,笸籮空了。
“嘿嘿,笸籮太小了。跟盤子似的。要不,你們也吃些小菜,我再去拿一些?!?p> 公輸念槐很為自己的身體發(fā)愁,飯量也太大了吧。好像方瓊與孟之經(jīng)只喝了一碗粥,馓子與燒餅,每人也只吃了一個,合算這一磨盤,都進了自己的肚子。
“噢,孟叔呢,從起床就沒看見,不會,哈哈,”公輸念槐只好轉(zhuǎn)換話題,肚子里有了東西,腦袋就又重新活躍了起來,這才想起來,從起床到現(xiàn)在就沒看見孟珙。
“將主自有事情處理,不用你小子費神。吃的差不多了吧,那就撤下。噢,念槐啊,若餓了,就到廚房找吃的?!狈江傉酒饋?,一邊收拾碗碟一邊對公輸念槐說道。
公輸念槐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傻傻地一笑。
“方叔,嚴作頭來了,門外候著呢。”此時,一名軍兵從院門外走進來,施禮后稟報道。
“嚴方?叫他進來吧,把這些撤下去?!狈江偡愿酪宦?,拿起抹布擦抹起磨盤來。
孟之經(jīng)取過漱桶,每人漱了口。
“孟兄,作頭是什么?”公輸念槐聽得好奇,小聲地問孟之經(jīng)。
“作頭是作院的工頭。這個嚴方應該是火器作的作頭?!泵现?jīng)也壓低聲音回答道。
“作院是什么?”公輸念槐的疑問很多,因為這些名稱與他頭腦里的知識對不上號。
“作院就是制作兵器的作坊?!?p> “作坊?”公輸念槐一愣,在后世里,作坊又叫小作坊,專指那種規(guī)模小技術含量低的小工廠。
這個名詞一跳到公輸念槐的大腦里,他就沒什么興趣了,一個小作坊主,又不是什么大企業(yè)的老總,不值得關注。
公輸念槐坐在石凳上,后背靠著磨盤,二郞腿一翹,還抖啊抖的,這樣還能消化食兒,吃的確實有些撐。
門外走進來一人,頭戴幞頭,后面飄著兩條帶子,跟方瓊的打扮一樣,身上也著一襲道士服,翩翩然走過來。
此人三十來歲的樣子,年齡與孟珙王堅相仿。
一看見此人,公輸念槐就有點看到同類的感覺。什么同類?就是技術人員。
不自覺地公輸念槐的二郞腿就放了下來。
“元直見過方管家。”
“元直啊,來,坐,坐。這么早就過來了,還沒用過早飯吧?!狈江偫鴩婪降氖?,直送到石凳上。
嚴方歪著屁股坐了,“方管家,元直哪敢叨擾,已用過用過了。將主需要的東西就在路上。元直過來想看看管家還有什么需要的?!?p> 嚴方說著話,眼睛卻不斷瞟著公輸念槐。他對孟之經(jīng)只是點點頭,孟之經(jīng)也只是點頭致意,并沒有表示出應有的待客之道。
反正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公輸念槐也無心去留意他們之間的關系。既然方瓊沒有引見,那自己就坐在這里當佛吧。
“將主怎么吩咐,方某就怎么做。至于其他的需要嗎,這還得請教公輸公子。元直,來認識一下,這是公輸公子?!?p> 作院就這么不受待見?
“公輸公子?”嚴方眼中顯過一絲疑惑,兩眼盯著公輸念槐不停地打量,屁股卻沒閑著,從石凳上抬起來,拱拱手,嘴里說著,“啊,公輸公子啊,久仰,久仰?!?p> “小子見過嚴作頭?!?p> 人家不管怎么說也是一個小作坊主,聽這話還是孟珙叫來的,自己不能失了禮數(shù),所以公輸念槐還是很完整地施了一禮。
“副作頭,副作頭。公子所要之物不知用來作甚,操作不慎,很危險的?!?p> “元直啊,這是公輸公子?!狈江偱呐膰婪?,讓他坐下,話說的有些曖昧。
“是,是,公輸公子?!眹婪揭彩羌{悶,你已經(jīng)告訴我這半大孩子是公輸公子了,我也是這樣稱呼的,怎么還提醒我?難道這小子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不像啊,看方瓊的神態(tài),這個公輸小子好像他家的后輩。你方家的后輩,關我什么事,值得你再三提醒我嗎?莫名其妙!
“方管家,您看重公輸公子,所以元直才要提醒這些物事的危險?!眹婪降囊馑家埠苊靼祝菗Q個人,我哪來這么多廢話。
“??!好好好,正該如此,元直啊,你妹夫故去一年了吧,你家妹子也該尋個人家了,有中意的沒有啊,要不,我來做個中人,給你家妹子尋個好人家?”
嚴方一聽方瓊的話,臉有些長,心里老大不悅,“謝過方管家,小妹的人家已經(jīng)找好了。”
“找好了?”方瓊臉上有些失望,“噢,那就好。只不知這戶人家家境如何?”
嚴方的臉又長了一寸,嘴唇有些微微顫抖了。“很好。尚毋須方管家勞心,元直也斷不會委屈了小妹。”
“元直啊,話好說事難辦啊。委不委屈須看本事的。你今年三十有五了吧,這副作頭一做就是四年,方叔也是看不過去啊?!?p> 嚴方的臉色開始發(fā)烏,“方管家,某向來勤懇,忠敬體國,非是為了什么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