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礦帶財富
公輸念槐瞅了一眼作勢要走的王堅，再瞄一眼羞愧得腦袋鉆進褲襠里的孟之經(jīng)，目光最后定在孟珙臉上。
孟珙眉峰微聳，略有所思的目光也盯住了公輸念槐。孟珙從公輸念槐的話里聽出了兩層意思，一個追，一個肥。
追，不及也。也就是說土壤里的養(yǎng)分不足以支撐莊稼開花結(jié)穗時消耗的肥料，所以得追。就像孩子，長身體的一段時間里，總也吃不飽，一日三餐的正常進食、不足以滿足身體快速成長需要的營養(yǎng)，就要加餐。不是古話說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嘛。一個道理。
肥，多也。養(yǎng)分多啊。土壤不足，人工補充。而肥這一道，門道就多了。公輸念槐不認為有宋這個時空里能有很好的肥料，有，也只是農(nóng)家肥，像牲畜的糞便，草木灰之類的，倒在田里就算是加肥了。像后世的系統(tǒng)化科學化的造肥施肥，宋代應該絕對沒有。
“念槐，肥從何來？”孟珙終于開口了。
“制造！”公輸念槐惜字如金，一把大鐵錘拿起來直接扔進開水鍋里，不濺起點水花震不住在座的幾人啊。
“制造？”果然，三人立刻有了興趣。王堅抬起的屁股也慢慢坐回到馬扎上，孟之經(jīng)的腦袋也抬了起來。
制造這個詞在后世跟吃飯喝茶一樣普通。而在南宋這個時空里，絕對是一個新穎的詞，字都認識，意思也能猜個一二，但具體含意就沒有幾人明白了。
“怎么制造？”孟珙一聽，似乎看到門道了，別人說的自己不懂，肯定有高度，是大學問了?！扒暹h，取紙筆來?！?p> 孟之經(jīng)一跳而起，朝屋里跑去?？粗现?jīng)的背影，公輸念槐猜想孟之經(jīng)肯定不想跟他老爹在一起，尤其與公輸念槐在一起時。孟之經(jīng)直接變成小書僮兼職跑腿的了。
“孟叔，王叔，小侄只需要兩種東西即可。”公輸念槐眼神一黯，想起了他老爹。這些方子還是老老爹種田時用的法子。當然做為他老爹的小工，公輸念槐跟著他老爹沒少干這樣的活。
在另一個時空里，公輸念槐用他老爹的法子來忽悠別人，悲喜交；加啊。
“哪兩種，快快說來?！蓖鯃砸膊获娉至?，更不等孟之經(jīng)拿紙筆了。
“熟石膏，骨頭?！惫斈罨笔窍露Q心不多說一字了。惜字如金的理念被很好地執(zhí)行了。
“骨頭也行？”王堅瞇著眼，像陽光下的貓眼。
此時，孟之經(jīng)拿著紙筆奔了過來，公輸念槐接過紙，看了孟之經(jīng)一眼，孟之經(jīng)撓撓頭，訕訕地從衣袖里把簽字筆掏了出來，遞給公輸念槐，“念槐，這支筆還是放在你那里吧。嘿，嘿嘿，我快成你的書僮了?！?p> “呵呵，如此說來，小弟的譜擺得也忒大了些兒。有暇時小弟弄些炭筆出來，就解雇了孟兄你這書僮?！?p> 公輸念槐調(diào)笑著孟之經(jīng)，將紙展開鋪在合并在一起的膝蓋上，唰唰點點，瞬息間草就了文字。
孟珙與王堅瞧著公輸念槐用簽字筆寫字，兩雙眼睛撮成三角形，兩人對這樣的筆和書寫方式顯然不像孟之經(jīng)一樣樂于接受，相反似乎還不以為然。
公輸念槐將寫就的紙遞給孟珙，孟珙看了幾眼，雙目之間就突兀出了一座眉峰。微一思索就遞給了王堅。
“近期？長期？”王堅疑惑地地讀出上面的文字，抬頭瞧了公輸念槐一眼，又低頭看了下去。
“如何？”孟珙瞅著王堅將紙條遞給孟之經(jīng)，開口問道。
“銳之認為可以一試。只是熟石膏還得將主找人籌措，營房里儲存不多?！蓖鯃詻]有多想，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后天史通判就到了，即使效果一時顯現(xiàn)不出來，也為明年的糧食產(chǎn)量提供了一個很好的保障。這也解決了不少勞役問題。史通判不會感覺不到?！?p> 看來，孟珙對這位史通判也不敢掉以輕心啊。
“將主，若無其他事項，銳之回營即刻處理此事?！蓖鯃猿槌銎ü上碌鸟R扎，起身請示。
“好，銳之，也請江都統(tǒng)制協(xié)力辦好此事?！泵乡顢[了擺手，王堅施一禮后頭也不回地走了，公輸念槐起身相送時，王堅的背影已經(jīng)融進了落日霞光之中。
孟珙接過孟之經(jīng)傳回來的紙條，晃了晃，“念槐，這長期造肥中的磷石為何物，莫非也是一種肥料？”
公輸念槐點點頭，“孟叔，糧食要增產(chǎn)，一是種子，二是灌溉系統(tǒng)，三就是肥料了。您讓華參軍主持的圍堰造田算是灌溉系統(tǒng)，再加上小侄想到的造肥之法，就三居二了，要是再補上育種一途，何愁糧食不高產(chǎn)。”
“念槐，不必費口舌說服你孟叔，這些稼穡之事，孟叔還是知之一二的。只是你所說的磷石哪里有，有了磷石就直接倒進田里當肥料？不會這么簡單吧。要是你所說的造肥全面展開，熟石膏的用量必少不了，哪里會有這么大量的熟石膏售賣？”
公輸念槐頻頻點頭，不服孟珙不行，一眼看出了問題的癥結(jié)。造肥不反對，還很支持。只是原料在哪里，總不能幾個人聚在一起，上下嘴唇一碰，肥料就滾滾來吧。
公輸念槐為何提出這幾樣造肥原材料呢？因為公輸念槐知道這幾種原材料哪里有，而且還都是富礦，找到了就可勁挖吧。關鍵是這幾個地方離棗陽還不遠。要是再搞成后世的股份制拉幾位朝廷大佬入伙，合作辦廠，這事兒準能成。
而且，孟珙的勢力也會隨之延伸出去。不僅對附近的幾個州府軍有了影響力，而且還對當下的屯田起了不小的助力，就是要來棗陽巡視的史通判史嵩之也得舉雙手雙腳贊成。
“孟叔，您看，”公輸念槐抬手指向西方，一路向東指過去，“從棗陽到襄陽山岡起伏，丘嶺綿延，連接了秦嶺山脈與桐柏山脈。秦嶺山脈最東端的武當山向南是神農(nóng)架，再過去就是長江，沿著長江一線向東，這一線的北面，以及長江的沿岸，富集了多種礦產(chǎn)?！?p> 孟珙與兒子孟之經(jīng)對視一眼，現(xiàn)在的公輸念槐哪里像個孩子，分明是著綸巾搖羽扇指點江山，揮斥方酋的大儒名宿，至不濟也像走遍三山五岳的謝靈運，當然后世的徐霞客，孟氏父子兩人還知曉不得。
這孩子還是個地理鬼？
“而從荊山向東經(jīng)過大洪山直到大別山一線，就富集了小侄所說的磷礦，而且生石膏的儲量也非常龐大。這是一條礦產(chǎn)帶，也是一條財富帶啊。”
說著說著，公輸念槐的眼里星星亂冒，小星星還都是圓形方孔。
做什么最賺錢，當然是開礦啦。而且開礦的技術含量極低，只要有足夠的人工，白天黑夜連軸轉(zhuǎn)，財源滾滾不是夢。
公輸念槐由衷感謝自己的專業(yè)?；疖囈豁?，黃金萬兩，誠不我欺也。以前自己是個陀羅，任務抽在身上，自己這個人就得轉(zhuǎn)起來，抽到哪里哪里轉(zhuǎn)，反正都是勘察線路，為修建鐵路找出最佳方案來。
尼瑪?shù)?，怪不得地礦油專業(yè)的人員，總在自己身邊轉(zhuǎn)悠。嘿嘿，找礦啊。
鐵路修到哪，礦產(chǎn)找到哪，資源就開采到哪。鐵路不僅是為了民生，還要承擔軍事任務，調(diào)配各地的資源也是其功能之一。
非洲修建鐵路，我出人出工出技術甚至還出錢，不弄點東西回來豈不是成了散財童子大傻子？天下就沒有免費的午餐。
公輸念槐想起后世里自家門前的鐵路，那就是德國鬼子搶占山東后修建的一條鐵路，一戰(zhàn)失敗后，在英國老鬼子與美國新鬼子的策劃下，劃給了小日本。也因此激發(fā)了影響長遠的五四運動。
“念槐，念槐？”公輸念槐恍恍惚惚中聽到有人喊他，輕“嗯”了一聲，搖搖腦袋，把散了的光收拾回瞳仁，這才看清，孟珙與孟之經(jīng)父子正瞅著他呢。
“嘿嘿，孟叔莫怪，小侄走神了。噢，您說什么了？”
“念槐，你指出的這些地方都不在棗陽軍的范圍之內(nèi)，孟叔有些難度?！泵乡钅樕下冻霾蝗讨?p> 公輸念槐呵呵一笑，“孟叔，您忘了還有合作開發(fā)一說嗎？不管誰來主導，最終的話語權還在我們手里。您想啊，如果沒有我們造肥，那些礦產(chǎn)還不是躺在那里睡大覺，一睡萬年?！?p> 孟珙雙眼瞧著公輸念槐，手捻著胡須，沉吟不語。
“此事涉及面極為廣泛，一旦插手進去，財力消耗極大不說，很有可能撼動襄陽府的根基?！泵乡钛鍪滓曁欤嘤挠牡奶炜?，不知在思考什么。
對于孟珙剛才的話，分輸念槐大概聽明白了。尤其那句可能撼動襄陽府的根基的話，讓公輸念槐小小的震動了一把。
要是按照自己剛才劃出的那條礦產(chǎn)帶來開發(fā)的話，整個大宋的資源都投進去，也不見得夠用。因為這不僅僅是財力的投入，還要占用大量的人力資源。
以當下南宋的生產(chǎn)力，除了人力就是畜力，在有河流險灘的地方架設水車，利用水力代替一些人工，就已經(jīng)是很了不得的進步了。
更要命的是，長江以北，從武當山神農(nóng)架以東直到大別山，再向北包過去構成的這個U形地帶的上沿，就是襄陽棗陽。這也是宋金對峙的前沿陣地。
在邊境線附近開礦建作坊，想想也讓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