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很簡陋,只標注著一些兵家必爭之地和較大的城邑,虞周所指的地方還是空蕩蕩的一片,見多識廣的魏轍卻已經(jīng)了然于胸。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一帶應該是黟山吧?”
虞周飛快的點了點頭,黟山也就是后世的黃山,這是他想了很久的之后才決定的棲身之所,主要的靈感還是來自于魏老頭的號。
黃石公嘛,不去黃山去哪里。
黟山,有著名的七十二峰,因為峰巖青黑,遙望蒼黛而名。后因傳說軒轅黃帝曾在此煉丹,故改名為“黃山”,其中的四絕更是醉人心脾,奇松迎客、怪石嶙峋、云海動心、溫泉養(yǎng)人。
自古就有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之說,至于這些沒經(jīng)過開發(fā)的景致能有后世的幾分神采,虞周相信,原汁原味的才能更有神韻。
最主要的是,黃山群峰連綿數(shù)十里,即使是秦皇統(tǒng)一天下,想要在茫茫大山里面找出十幾個人,絕對比登天還難,沒有幾十萬大軍做不他想。
而且等大秦一統(tǒng)之后,黃山腳下就會設立黟縣歙縣兩個縣城,眾人的生活也不會有太多不便,再退一步的說,黃山往南可就是三國時期東吳鬧山越的地方了,數(shù)十萬山越都能藏住,更別說眾人了。
總而言之,這已經(jīng)是虞周綜合了各種考慮選定的一個絕佳避難所,進可攻退可守,外人進出不便,身在其中怡然自得。
至于吃喝?他才不擔心,從項府拿了那么多種子,總有能夠種植的地方,而且大山里面物藏豐富,香菇靈芝雪梨野核桃……更別提諸多野味了。
看著徒弟灼灼的目光,魏老頭心有疑慮:“徒兒,你去過此地?”
虞周搖頭道:“沒有,只是看這片地方遠近合適,進退自得。”
魏轍的眼中一片懷念之色:“說來也巧,為師早就到過此山,皆因聽聞黃帝曾經(jīng)在此煉丹之故,那時候為師還年輕,卻一去就走不動道了,心想就是能夠埋骨此處也是不錯。”
“師父,您一定能夠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我是不敢想嘍,只要上天不怪罪我這輩子殺孽過多,為師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p> 沒有人比虞周更清楚了,魏轍這個老家伙將來肯定是要成精的,好像無論哪種說法,這老頭都不少于一百多的壽數(shù),好好的說些生死實在悲情,他趕緊繼續(xù)往下問。
“那師父眼中的黟山是什么樣的?”
“蒼松盈立,氣勢磅礴,登高山而知天下小?!?p> “那豈不是大好去處?”
魏老頭笑呵呵的摸著虞周腦門:“你可想好了,此處雖然險峻,卻異常艱苦,不說別的,只是漫山遍野的豺狼虎豹就足以讓人望而卻步?!?p> 虞周看了看四周,發(fā)現(xiàn)眾人都忙著看江景,隨即說道:“依師父看來,秦楚相爭,哪一方能夠定鼎天下?!?p> 正說著景致,想不到徒弟忽然問起這種問題,魏轍皺眉道:“要為師來說,大秦更勝一籌?!?p> “如果師父還是國尉,覆滅大楚之后又該如何行事?!?p> “一掃燕代,逼迫弱齊,然后南征百越。”
代國就是趙都被破之后,趙公子嘉在代郡自立所創(chuàng),勉強算是趙國的延續(xù),老妖精眼光毒辣,他的預料跟歷史上嬴政的行事絲毫不差。
“徒兒斗膽請師父一猜,如果大秦一統(tǒng)天下,國祚幾載,法度又將如何?”
魏轍眼中的神色有了一絲悲切:“若是秦王依舊重用現(xiàn)在的臣子,必定法度嚴苛,以治軍之法理國,不出二十年,天下民心必定久怨成禍……”
嬴政留下的攤子虞周不置可否,師徒間的三問三答已經(jīng)道盡興衰。
“所以啊,師父,苛政猛于虎,山上的豺狼虎豹又算得了什么,咱們既然躲出來了,就不只要考慮戰(zhàn)亂,就要想著日后的大秦嚴法也不能加于自身?!?p> “這就是你的想法?你這番結(jié)論從何而來的。”
“每天看著小籍一提起戰(zhàn)事就愁眉苦臉,我怎么能不做長遠打算,徒兒的想法很簡單,管他天下洪水滔天,只有最在乎的人平安無事,我才能活的心安理得?!?p> 魏轍興致漸濃:“說起來你到底是哪國人,燕趙魏韓齊從不聽你提起,就連大楚你也沒有絲毫悸動,現(xiàn)在又要提前躲避秦政,這普天之下還有能讓你掛心的國度么。”
當然有了,只是不方便說,游子回鄉(xiāng)一樣踏上這片土地,最能喚起虞周身為華夏兒女的自豪和驕傲,在他看來,無論是齊楚秦燕趙魏韓,日后都是中華的一部分。
就連南至百越南沙、西到邊塞戈壁、北臨廣闊草原,都應該屬于勤勞的華夏民族,見慣了大公雞的形象,這些地方在他心目當中也只是擁有不同風情而已,沒有里外之分的。
想到這里,虞周的眼睛瞇了起來,說來好多地方都是慢慢才能被收歸版圖的,也不知道劉邦活的長久的話,能不能提前收攏一些地方,如果項籍那個戰(zhàn)爭狂來干這事,又會是什么樣結(jié)果。
定了定神,虞周才回道:“這也不能怨我啊,我生下來就不知道是哪國人,記事的時候就四處漂泊,也就這一兩年才在大楚安穩(wěn)些,要不是義父和師父,我還不定餓死在哪兒了呢?!?p> 半真半假的話語頗有信服力,全天下都是戰(zhàn)亂,虞周這樣的孩子實在太多,根本沒法找出身世根源,魏轍感嘆一聲。
他之所以對虞周諸多關照,特別在心性的方面下了很多工夫,就是擔心一個漂泊之人學了本事反而惑亂天下。
這倒不是他對虞周這類窮人家的孩子有什么特別看法,只是有家有親眷的人顧忌更多,而有故國理念的家伙雖然心中親疏有別,但這總歸也是能夠讓別人所持的地方,所以行事起來不會肆無忌憚。
這個徒兒的聰慧魏轍是十分滿意的,可越是這樣他心中越?jīng)]有底氣,如果不教本事倒也罷了,兵法這樣的國之重器在手,一旦有變就是滔天之禍了,這也是他遲遲不肯教導的原因。
正思量著,船已經(jīng)靠了岸,眾人開始陸續(xù)而下,眼見著虞周抱著兩個小姑娘不撒手,魏轍笑的跟偷吃了蜜糖一般。
真是想多了,孔仲尼都說過有教無類,自己居然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還收什么徒弟!
這不是還有兩個虞周心中的寶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