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噩耗
虞周思來想去之后,惡狠狠的說了一句:“那如果楚軍大將臨陣斬使起兵造反,又當(dāng)如何!”
魏轍頓時被嚇了一跳:“徒兒啊,你莫不是抽風(fēng)了,外有強(qiáng)敵環(huán)伺,內(nèi)有家眷為質(zhì),真想奪得王權(quán)重整河山之后再戰(zhàn),至少要有三年的準(zhǔn)備,否則只會死得更快!”
“而且你這一起兵,別的不說,就咱們在這沙盤上設(shè)定的民心士氣還能存留多少,連老夫的心里都沒底?!?p> 虞周的眼神終于暗淡下來,是啊,曾經(jīng)有個家伙奪皇權(quán),救天下,可他卻被世家罵成了篩子,掌握著話語權(quán)的士族更是把他視為仇寇,一桿刀筆讓他到死都無人理解。
那個家伙叫冉閔,項燕不是他,歷史只有一個冉閔,也只有一個項燕。
魏轍見徒兒興致不高,也就把木旗全部收了起來,石洞里面有些許野果干糧,兩人匆匆吃完,就準(zhǔn)備下山了。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天色昏暗的時候下山無異于摸黑走鋼絲,不過虞周再也沒費(fèi)力氣,魏老頭抓著他的腰帶幾步輕點(diǎn),山風(fēng)就在耳邊呼嘯成了哨音。
越往下走越黑,山景全都成了一團(tuán)模糊的虛影,魏轍腳下不停,幾個騰挪把手上的徒兒顛的差點(diǎn)吐出來。
被涼風(fēng)一吹,虞周心里的妄念慢慢熄滅,雖然他剛才身處黑方,一顆心卻總牽掛楚軍,現(xiàn)在離開了緊張的征戰(zhàn),就一個勁的后悔自己說出造反的傻話來。
果然戰(zhàn)場動人心魄啊,只是紙上談兵,都讓他大為不甘,真到了刀劍相加血肉橫飛之境,再冷靜的人都忍不住氣血翻涌。
兩個時辰過后,師徒二人終于回到了村落,魏轍再次叮囑了虞周每天去爬一遍天都峰,就回屋休息了。
兩個丫頭一整天都沒見到他,很是委屈,嘟著小嘴滿臉不高興,特別是項然,好像還有哭過的痕跡。
“怎么了然然,我這不是回來了么,哭什么?”
本來早止住淚水的小姑娘頓時兩眼汪汪:“子期哥哥,我做了一個好可怕的噩夢,醒來的時候你也不在,嚇?biāo)牢伊?。?p> “乖,今天師父找我有事,夢都是反的,別怕啊。”
越哭越容易來勁,項然一下?lián)涞接葜軕牙?,什么都不說只是的抽泣,虞周對著妹子連使幾個顏色,結(jié)果悅悅非但沒領(lǐng)悟,看樣子也被傳染的快哭了。
“然然,別哭了,告訴子期哥哥,你到底夢見什么了?”
虞周剛推演完一場郁悶的戰(zhàn)事,回到家中又被小姑娘纏著一哭,不自覺的暗忖:莫不是親人之間骨肉相連,冥冥中自有感應(yīng)?
小丫頭抬起頭,兩只眼睛水汪汪的,努力的想了一會,才說道:“我……我給忘了……”
說完這話,她自己都覺得丟人,什么事都沒記住,就一通哭泣,子期哥哥又該笑話她了,恨恨的跺了一下小腳,擰著衣襟不敢再抬頭了。
“哈哈,那你可比我強(qiáng)多了,還能記一天才忘掉,我是醒來就忘,有一回啊,我夢見吃好吃的,剛咬兩口就醒了,懊惱了半天,愣是不知道吃的什么?!?p> 項然的小臉上出現(xiàn)一抹羞紅,悅悅插口道:“那次你明明啃的然然手掌,她第二天還給我看牙印呢……唔唔……”
這就尷尬了,他只是為了安慰小姑娘隨口亂說的,誰知道歪打正著,還真有這回事。
項然立刻舉著小拳頭不依不撓的追打虞悅,三鬧兩推之下,剛才的小哭泣包頓時回復(fù)了精神。
※※※
可惜悠哉閑逸的生活也僅僅剩下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虞周就被鼎沸的人聲吵醒了,應(yīng)該是村民們回來了,他稍微洗漱就準(zhǔn)備去幫忙。
結(jié)果門一開,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身喪服的項籍……
項燕……敗了?!?
側(cè)身讓開門口,虞周輕聲問道:“你們都來了?大家都還安好吧?”
只是一年沒見,這個大個兒仿佛一下子成熟很多,稚嫩的臉上再也沒了爽朗的笑容,只剩下狠戾中帶著一絲陰郁,粗濃的雙眉皺成深深的“山”字,讓人覺得他眉心的骨頭本來就是那樣形狀。
項籍緊抿著嘴唇,輕手輕腳的進(jìn)屋看了看妹妹,見兩個小女孩睡的正香,這才示意出去說話。
“大家都還好,無人受傷。”
“你這是……”
項籍仰頭望著天空,木雕一樣一動不動,虞周趕緊在人群中尋找起來。
龍且母子,欒家兄弟,季布一家……項夫人抱著襁褓,甚至連酒肆的劉掌柜一家也在,剛舒一口氣,忽然覺得不對,仔細(xì)一看,季康跟項梁怎么不在?
虞周三兩步趕到項籍跟前,拉著他就走,兩人一直走到村外一處山洞,這是平常大伙勞作時兩個小姑娘常呆的地方,石桌木凳俱全,拽了兩拽,項籍仿佛脊背變成了鋼鐵澆鑄的一般,始終不肯坐下。
“到底怎么回事,項叔父跟季三叔呢?你這又是……”
良久之后,項籍終于悠悠嘆了一口氣,說出的話明明是哀訊,卻讓虞周聞出了火辣辣的味道:“我爺爺他老人家……去了……”
一下子就想到那個長笑扔來家令的老將軍,這位楚國的擎天柱石,終于還是倒了么?像昨天的演兵那樣,消失在了歷史長河中……
“那項叔父呢?”
開口之后,項籍整個人都松快了一些,只是聲音里那份從未有過的狠戾之氣讓人徹骨發(fā)寒:“他去殺人了,跟季三叔一起,殺一個我項氏頭號的死敵!”
比起眼前人,虞周更喜歡他之前豪邁長笑的樣子,現(xiàn)在的項籍身上的人味兒都少了一些,更像是一柄浸滿仇恨的鐵戟,兩只重瞳哀傷中帶著肅殺,讓人望之遍體生寒。
“到底是何人,竟然要項叔父親自動手!”
項籍神色復(fù)雜的看了虞周一眼,咬牙道:“屈旬!”
咦?大楚軍敗了,項燕又出了事,屈旬忽然被項家視作死敵,難道這里面還有下邳屈氏的事情?
“項大哥,坐下來慢慢說?!?p> 虞周看得出來,忽逢大變,這家伙稍微有點(diǎn)自閉了,如果任由他的心泡在仇恨中不能自拔,長年累月的發(fā)酵之后,遲早會變成那個孤獨(dú)的霸王。
項籍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