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來我往
人情就是在你來我往的過程里積累起來的,虞周釋放出善意,衛(wèi)弘也是以禮相待,接下里的幾天里,眾人幾乎是日日有宴請、夜夜聞笙歌,可是對于海鹽一事,都絕口不提,只等對方開口。
虞周不急,項籍可是按捺不住了,自從知道了叔父的消息,他恨不得趕緊插翅過江,結(jié)果最近虞周一直不緊不慢的赴宴,還力勸他稍安毋躁,不懂其中奧妙的項籍徹底毛了。
“子期,海鹽之事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么,我們?yōu)楹芜€要在此逗留?”
“咦?羽哥你來的正好,一起放松一下,前幾日你用力過度,估計筋肉也有些拉傷了,快,我剛弄好的?!?p> 眼見虞周居然還有心玩沙子,他都不知說什么好了:“叔父下落不明,山上缺鹽少衣,你還有這等心思,是不是已經(jīng)忘記咱們下山的目的了!”
“羽哥,稍安毋躁,你沒跟這類人打過交道,越是心急越容易被人所趁的,這就跟用兵一樣,你放心吧,我已經(jīng)有了對策,不出幾日,海鹽的事情就能定下了?!?p> 項籍疑惑道:“此言當真?”
“鹽也當真,言也當真,倒是羽哥你才應(yīng)該好好休養(yǎng)幾天,類似舉鼎那樣的事情不要再做了?!?p> 項籍挑了挑眉毛:“哼,你是見不得我這身神力么?”
“從小到大一直見,我早就習慣了,可是啊,你現(xiàn)在還沒束發(fā),渾身筋骨尚未成型,總是用這種超負荷的方式很容易傷身的,至少也要等到冠禮之后才好。”
當時不覺得,后來的幾天項籍確實有些渾身酸痛的,只是當著眾少年的面咬牙不說而已,他一邊狐疑著寬衣解帶,嘴上卻不少服軟:“我才沒有受傷,你弄的這個沙浴當真有效?不會加重衛(wèi)叔父的病情吧?”
“不會!你先試試,我再去準備些細沙。”
項籍是個心高氣傲的,虞周出去之后,他也自然了許多,呲牙咧嘴的鉆進細沙里享受起來。
沒走兩步,虞周就被衛(wèi)弘派人請到了正堂。
“虞賢侄,這鹽是你自己做的?”
來了,干什么的說什么,販了半輩子私鹽的家伙,果然對于這方面及其敏感。
“小小手段,倒讓衛(wèi)叔父見笑,說來也是小侄魯班門前弄大斧了?!?p> 衛(wèi)弘沾著鹽粒就往嘴里放,他甚至用手指在齒間來回的攪了攪,專注的神情就跟后世賣那什么似的,妥妥一個毒販。
班門弄斧?嗯,這話有些意思,不過衛(wèi)弘對于誰是魯班深表懷疑,嘴里的咸鹽比他弄出來的味道精純許多,甚至聞上去有一股淡淡的香氣,這可就難得了,不僅他的手下做不出,恐怕陛下所用的飴鹽也沒這般精細吧?
招待少年們的時候可以體貼入微,一旦涉及他的行當,衛(wèi)弘果然就是另一番面孔:“虞賢侄,聽犬子說,你們鄉(xiāng)人比較缺鹽?這我倒不明白了,你有如此手段,為何還要找上我衛(wèi)家?”
娘的,這不是明知故問么,大秦鹽政異常嚴苛,要是隨便什么人都能干,早就亂套了,虞周不是沒想過,可是連制帶販運風險太大,無論在哪制鹽,都繞不開當?shù)氐墓俑蛘邼娖び蝹b,還不如私運來的省心。
可話不能捅開了說,連衛(wèi)弘這樣常年販運私鹽的家伙都遮遮掩掩,虞周如果顯得一點城府都沒有,只會被人吞吃的一干二凈,在這種事上,面面俱到跟翻臉無情一點都不矛盾。
“因為家?guī)熛埠煤.a(chǎn),在吃這一道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說來慚愧,為了服侍他老人家,小侄在庖廚方面已經(jīng)頗有火候,甚至許多常人不吃的東西也能做出幾分滋味,就比如那昆布?!?p> “賢侄至誠至孝,令師好福氣,聽聞你想販運昆布,不知一年需要多少?老叔力所能及一定幫忙!”
“兩千斤!”
衛(wèi)弘的手指無意識的搓動案上鹽粒,皺著眉頭想了很久之后,終于回絕道:“不瞞賢侄,這也太多了,老叔實在無能為力?!?p> “要叔父說來,可供應(yīng)多少?”
“一年五百斤!必須按市價的三倍!”
說到這里,話題算是明朗化了,誰都不會覺得他們在說昆布,那玩意每逢漲潮落潮就會在海灘聚起一堆,隨便拉都沒人管,好心點的可能會上來相勸有毒務(wù)食,事不關(guān)己的只會躲起來看笑話。
“三倍也可以,一年不得少于千斤!”
這下衛(wèi)弘有點懵了,經(jīng)過幾天的觀察,他發(fā)覺這幾位來客里邊,鐘離只是項家的家將,那小胖子不提也罷,而項籍才是身份最尊貴的,奇就奇在,好像四人都拿年紀最小的虞周當主心骨。
心高氣傲的項氏嫡孫,憑什么甘愿俯首?衛(wèi)弘想了好幾天都沒想通,這才打算接觸看看,果然,這個小家伙才是心智最成熟的,不但能拿定幾人的主意,談起買賣也是有來有往,讓他生出一種跟馬縣令攀談的感覺。
既有官場中人的油滑,又有江湖中人的豪氣,他背后的恩師比自己想的還不簡單啊。本打算以價壓他一籌的,結(jié)果人家頗有底氣,大大出乎了衛(wèi)弘的意料。
也許是剛才那口咸鹽的關(guān)系,衛(wèi)弘感覺嘴有點發(fā)干,吞咽了一下口水,他才繼續(xù)道:“賢侄,并非我不幫你,實在是老叔有心無力,這五百斤鹽……呃,昆布已經(jīng)是傾盡全力之為,再多了我也沒辦法啊?!?p> 虞周淡然一笑:“衛(wèi)叔父說笑了,就我來看,整個海鹽縣域到了年底能產(chǎn)鹽兩千萬斤,僅這臥龍亭至少可出百萬,稍微指縫里漏一點,都萬斤有余吧?”
這番話聽完之后,衛(wèi)弘臉色愈發(fā)的難看,眼神也從和善變成了戒備,甚至帶著一絲殺氣,憋了片刻之后,他豁然起身,沖著虞周直直而來,虞周一動不動的看著他。
到了身前,衛(wèi)弘繞過虞周直接走到門邊,把門全部關(guān)上之后,再回頭已經(jīng)有了幾分森然之氣:“小子,你是從何得知的,海鹽縣一年產(chǎn)鹽多少,連我都不清楚?!?p> 虞周嘆了口氣,一樣的黑道作風啊,就喜歡玩這種虛張聲勢的把戲,如果剛才他拉開架勢戒備,那才讓衛(wèi)弘看了笑話呢,拿手指磕了磕腦門,虞周回道:“無他,算學爾?!?p> 衛(wèi)弘的臉上青紅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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