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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月落別楚將

第四十章 項超的心病

千秋月落別楚將 心術(shù)不正x7 2239 2017-03-19 20:00:00

  結(jié)果公乘陽慶安頓好之后,虞周又有點不想走了,因為神醫(yī)安排的手段很簡單,他叫來了當(dāng)?shù)亓硪粋€名醫(yī)公孫光照看醫(yī)館,而公孫光的身邊居然跟著個小屁孩——淳于意!

  要不說齊魯之地文華興盛呢,隨便走走都是百家名士,實在太想拐一批回去了,稷下學(xué)宮雖然已經(jīng)廢棄,可這圈人那是拔出蘿卜帶著泥,同一棵藤上一個連一個,多呆些時日再摸一下脈絡(luò)就好了。

  想歸想,秦軍大營那里也不允許了,他已經(jīng)出來兩天,只留項籍叔侄在那實在不放心,還是早早趕回去布置一番才好,反正以后還有機會。

  勉強騎上獨音,二人盡快上路了,人家騎馬全靠韁繩,虞周倒好,得指望吆喝,胯下的家伙非常不聽話,帶著他連奔帶跳好一陣胡鬧才安靜一點。

  就這還一個勁的甩頭,虞周干脆拿它當(dāng)小孩子哄,時不時的說說話安撫一下,看的公乘陽慶嗤笑連連。

  來時轉(zhuǎn)了個大圈,回去就快了許多,最重要的是公乘騎術(shù)居然很不賴,兩人甚至有閑暇觀望了一會兒泰山。

  重回鄒縣地界的時候,虞周再也沒有路途上的豁達(dá)心情了,漢塞隱居的草廬很偏僻,幾經(jīng)周折后,臨近天黑的時候終于找到地方,少年們很是小心,生怕再有陷阱,虞周走在了最前面。

  剛到門前,就跟打柴回來的漢塞不期而遇,幾年未見,自己已經(jīng)從幼童長成半大小子,而這個屈氏的昔日手下稍顯滄桑了一些。

  雖然只是一面之緣,比起以前,他的眼神更加平和了,不像原來那樣如掛弦的弩箭,咄咄逼人又充滿陰霾。

  “來了?正巧幾個家伙都在說你,龍且還是以前的樣子,你也是?!?p>  看來漢塞的本事已經(jīng)滲入骨子里了,僅是一面之緣還能在事隔多年之后仍然記得,何況少年人正是變化最大的時候,不過看他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似乎不知該怎么面對這許多人。

  “打擾你家清凈了,羽哥不在這里,我替他向你道謝?!?p>  “不用,這都是我該做的,如果公羊先生還在,恐怕也會對屈氏失望透頂吧,真慶幸他不用親眼見到那一幕……”

  說著話,漢塞似乎自然許多,推開柴門之后,龍且樊噲他們都在屋內(nèi),只是不見喜靜的景寥。

  “咦?你怎么又回來了?項叔父他們怎么樣了,這才兩天,那東西……”

  小胖子立馬閉嘴了,扭過頭才發(fā)現(xiàn)有個外人在場。

  “我給項伯父請了位名醫(yī),那邊的事情過會兒再說?!?p>  少年們默契的點了點頭,齊齊讓開位置,這還是虞周第一次見到項超,以前只聽說是個身形魁梧的硬漢子,現(xiàn)在卻是顏色憔悴面容枯槁,兩個眼窩深深下陷,臉頰處仿佛被箭穿透過,有個深色的大疤,見到新來的兩人,他正努力的擠出一個微笑。

  這種昔日英雄強顏歡笑的模樣很讓人心碎,幸好項籍不在這,否則非要狂性大發(fā)怒斬秦軍不可。

  再往下看去,一張草席之上,幾乎分辨不出葦蒿與身體的區(qū)別,最讓虞周擔(dān)心的是,盡管處理的很干凈,還是能聞到一絲淡淡的腥臭。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xiàn)象,要么是長久沒活動的肌體有些壞死,要么就是下半身毫無知覺導(dǎo)致的便溺失控。

  “虞周虞子期見過項伯父,小侄機緣巧合之下有幸請到一位名醫(yī),特來為伯父診治?!?p>  幾年的臥床生涯足以把一個鐵一般的漢子折磨的心神俱碎了,聽完虞周的話,項超的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眼神中有些抵觸,這不難理解,一個癱瘓的人剛剛倒下的時候,巨大的心理落差會讓人暴躁、抑郁、灰心喪氣甚至是絕望的想要自殺。

  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使能挺過最難捱的時日,這種情緒也會在內(nèi)心慢慢積累,一次次的希望變成絕望,最終變得自暴自棄。

  說實話,楚人的性格本來就浪漫沖動,而項超這個驕傲的將軍能堅持好幾年,已經(jīng)屬于心性堅韌之輩了,這種事要擱在他兒子身上,指不定又無顏見江東父老了。

  “子期來了,常聽龍且念叨你,聽聞二弟出了點事身在秦營,這是怎么回事?”

  虞周才不信這幾天少年們沒跟他說過,看來項超對于診治很是抵觸,一上來就往外岔話題,自己時間有限,可容不得細(xì)水長流慢慢開導(dǎo)。

  “扈江籬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項伯父,這是我下山時小然做的佩帷,她還說要交給叔父的,沒想到還能找見您,正好一解思親之情?!?p>  項超顫著雙手接了過去,做工不是很精細(xì),一針一線都有些小孩子的幼稚,甚至填充都有些單調(diào)只有艾草,可他還是貪婪的嗅著,已經(jīng)五六年沒見一雙兒女了。

  起初是沒時間也沒機會,而現(xiàn)在更多的是不敢見,一個高山一樣巍峨的父親忽然變得身都起不來,這對雙方都是一種殘忍。

  “多謝,我……我……”

  項超“我”了好幾下說不出下面的話,思親乃是人之常情,真讓他說以后再也不見,這個決斷很難下,剛毅的面孔瞬間有些發(fā)紅,豆大的淚水不自覺的流淌。

  “項伯父,小侄雙親早已不在,在山上時都是大伙相依為命,小然不止一次的說起,自己的父親肯定還在人世,那時我還當(dāng)是孩子天真之言,想不到骨肉血親果然有所感應(yīng)。

  她很想您,羽哥嘴上從來不說,心里也一定記掛著您,這次能有伯父消息已經(jīng)是得天之幸,羽哥激動的一夜都未睡,還請伯父看在他倆一番心意盡早醫(yī)治。

  說句難聽的,哪怕將來依舊站不起來,只是有親人陪在身邊,想必也是莫大的福分,難道伯父想讓他們兄妹繼續(xù)承受思親之苦么?

  如果我父母尚在,哪怕只有一口氣,只要每天睜開眼睛能看到,那也是兒女之福了,對了,小然最喜歡吃您帶回的榮豆,每到夏日一定飽食許多……”

  虞周不知說了多少肺腑之言,將心比心的話語最能打動人心,項超緊緊的攥著香囊,另一手不斷捶打自己的下半身,好容易抬起頭,神情已經(jīng)狀若瘋虎。

  “出去!”

  龍且不解其意:“伯父,我們都是為了您好啊……”

  “我叫你們出去!??!”

  虞周沒再說話,他不著痕跡的收走房中刀劍類兇器,推著大伙出了門,剛帶上柴門,就聽屋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號,大伙聽了都有些戚戚然。

  等走的稍遠(yuǎn)一些,公乘陽慶開口了:“一口郁氣終于宣泄,這是好事,否則再過些時日,便是不會引頸自戮也難免郁郁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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