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刑玉已經(jīng)從食盒中取出了四碟精致的小菜——一道是竹筍炒肉,一道是酥香藕夾,一道特色鹵香雞蛋,最后一道則是黑椒牛肉。四道菜在飯桌上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陸釧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少年的聲音有些低沉,蘇鈞又遞了手中的碗筷:“先吃吧。”
“......”陸釧怔愣一下,沒明白他之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只好接過碗筷“好”。
看了看四道菜,蘇鈞準(zhǔn)備的都是她愛吃的......
她著實餓極了,接過碗筷也顧不得形象了,就著一碗米飯,狼吞虎咽起來。
陸釧吃飯是真的沒有什么形象可言,前一世在軍隊中,她女扮男裝跟著士兵一起吃大鍋飯,有時候還沒開飯,敵方士兵就已經(jīng)攻擊過來了!若真要跟個姑娘似得細嚼慢咽,不用敵方殺過來,她就先把自己給餓死了。
更何況現(xiàn)在那只斷臂還沒有接上,時間越長希望就越小。
陸釧一邊吃一邊想著心事,從蘇鈞的體貼,想到傷者的病情,愈加狼吞虎咽起來。
一不留神,一只大手忽的按在了陸釧拿著筷子的手上:“你慢一些,不要急。外面不是還有他們?”溫潤如玉的聲音傳進耳膜。
陸釧動作停頓了一瞬間,耳廓瞬時微紅。
她小聲的“嗯”了一聲,細嚼慢咽起來。
吃了一塊牛肉,又在在心里想著心事,刺史大人最后說的那句話好奇怪,難道蘇康對他做了什么事情?
陸釧怎么也想不到,這位傷者的手臂,竟是蘇康當(dāng)著高刺史的面親自讓佐云砍下來的。并且蘇康一舉控制了高刺史。
用不了多久,整個揚州就要成為他的天下了。
陸釧的速度又快起來……
蘇鈞又忍不住提醒道:“這樣吃......真的不會難受么?”
陸釧手部動作一頓,隨即面色微窘的把筷子放下了,他不說她自己都沒察覺到,其實她已經(jīng)吃飽了。
腹部還隱隱脹痛,那些牛肉雖然可口,可是卻不好消化呢。
蘇鈞看著她微紅的耳廓,嘴角漾起笑意,緊接著,纖長白凈略帶薄繭的食指對著食盒底層輕輕一勾,便勾出來一層暗匣,陸釧好奇的伸頭一瞧,就見匣子中靜靜的躺著一捧縮砂密。
縮砂密?
他去哪里弄來的這中稀有吃食?陸釧臉色吃驚的望向蘇鈞。
心中頭一次對這個患有小兒麻痹癥的夫君憑添了一份好奇。
只見蘇鈞伸出一只手放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接著輕聲道:“這些是給你的。”
蘇鈞看她呆住了,以為她不知這是什么,便捏起一顆果仁遞給她:“這是一種專門養(yǎng)胃的藥材。你顧得別人卻顧不得自己。以后我專讓人磨了粉,給你帶在身邊。你拿來沖水喝?!?p> 陸釧有些呆呆的接過果仁,嘎嘣一下填入口中,慢慢的咀嚼起來。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他待自己真好??!
陸釧迅速低下頭去,只覺得自己眼睛酸脹的厲害。
即便蘇鈞不說,她也知道,這種縮砂密有多么珍貴。
常說縮砂密是外來族人傳入朝內(nèi),現(xiàn)如今只在交州(廣東廣西一帶)南海部才有。
這種東西每年都會擇時送入宮中,也就只有宮中那幾位才有資格享用。
即便是位極人臣的丞相也不見得有機會吃到這種東西呀。只是尋常人都弄不來,他是哪里弄來的?
且《藥性論》里有云:“縮砂密,主冷氣腹痛,止休息氣痢,勞損,消化五谷,溫暖脾胃?!?p> 不得不說,這個東西對她來說,真是剛剛好。陸釧心想:如果上輩子她也被蘇康這般呵護,那么她就不會在夜半因為腹部絞痛而難以入眠了吧?
想著想著就低了頭,兩眼紅紅,又胡亂扒了兩下飯,豁的站起來低聲道:“我吃飽了。”
上一世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洗禮,直到死都沒有被蘇康如此呵護過,現(xiàn)如今想來,她只覺得胸腹中充滿委屈。
她喉頭哽咽,頭垂的更低了,多害怕自己一抬眼,就會對著他哭起來。
眼淚還是忍不住,于是急忙轉(zhuǎn)過身——
面對陸釧的反應(yīng),一旁的邢玉驚奇萬分,不解的看向蘇鈞......蘇鈞沒說話,低著頭,只淡淡道了句:“刑玉,走吧。”
他轉(zhuǎn)過身,靜靜的轉(zhuǎn)動手下的輪子。
刑玉卻是個急性子的人,知道這是自家公子心里難受了,正想要鳴不平,卻被蘇鈞制止道:“刑玉——”
刑玉一回頭就望見公子平靜如水的眸子,泄氣的應(yīng)道:“是!”
陸釧聽得門響,才轉(zhuǎn)身胡亂摸把眼淚,輕輕將那小匣子蓋上。想著走到門外看看蘇鈞的身影,過道里便有人喊道:“阿釧~你吃好了么?快出來罷?”
說話的人是陸舒。
陸釧只好掀起簾子出了門,陸舒忙來拉她:“好妹妹快些吧,傷者還等著你呢?!?p> 陸釧只得打起精神應(yīng)對陸舒,蘇鈞的好意,她晚上回到府中再好好謝他。只是陸舒的親熱總讓她心生排斥感。被陸舒拉著走,她就看著陸舒的后腦勺,心想自己為什么會有排斥感?
有時候她都在想,莫不是自己心胸太狹隘了?或是疑心病太重了?
直到下一刻,她被陸舒推至案前,陸舒銀鈴般的笑聲傳來,道:“阿釧,我?guī)湍愦蛳率?,你就盡管指使我?!?p> “......”
陸釧沒應(yīng)答,只抬眼看周圍,此時,那受傷的女子正躺在矮榻上呻吟。
裴宗德道:“你需要的用具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p> 緊接著,陸釧盥洗了手臂,看了看案子上——
剪子,刀子,鐵鋸、銼,鑷子,鈹(一聲)針,鋒針,烙鐵(古代用于止血,止血+消炎)......
“可是還缺什么?”裴宗德道。
“還缺普通縫制衣服的針線,若是有可吸收類的腸線更好,沒有就用絲線代替。都要在開水中煮沸。多準(zhǔn)備些熱水。另外加兩塊木板,生石灰,再多備些紗布!”
“生石灰沒有?。 迸嶙诘录绷?。
這時門外從板磚的那位漢子又開口了:“我有,您要多少?”
“一桶足以!”陸釧不禁多看了那漢子兩眼,“好嘞!”送板磚的漢子轉(zhuǎn)身就走了,桶子也沒拿,不多時就扛過來一麻袋生石灰。
九巔
今天的更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