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連忙叫人把案子搬了來。擺上了碗筷,香噴噴的咸粥,饅頭和茶葉蛋。
尚在病弱中的孩子聞到屋里的飯香味。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嚅囁著嘴唇,小心翼翼的說道:“娘親…我餓——”
陸釧望著那個身影,不禁聯(lián)想到上一世自己那個來不及出世的孩子。若是能夠活著出世,若是、能夠長到這么大......哪怕剜掉自己的肉,她也不斷肯讓孩子活活餓死。
心神恍惚間,陸釧主動捧起碗,“阿辰?姨姨喂你——”
陸釧說完動作就僵硬了一下,下意識間望向人群,見并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稱呼問題。心中剛要吐出一口氣,便見蘇鈞正面帶微笑的望著自己。
陸釧略尷尬的收回視線,在心里思索著,雖然她才十三歲稱呼自己為姨姨有些不妥,可是她也已經(jīng)嫁人成親了,因此倒也不算逾矩。
就算被細心的人發(fā)現(xiàn),傳出去,傳到蘇康那里,也不能斷憑這一點,就判斷出她也是重生的。
孩子靠在母親懷抱里,與陸釧對望了一眼,便掙扎著上前喝粥。
“謝謝大夫”那女子感激的接過碗,見溫度適宜,便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給阿辰吃。
一旁的男子躺在榻上,不知在思考什么,不起身吃飯,也不說話。
等到妻子兒子已經(jīng)喝完了碗里的粥,他才起身一手端過碗,咕咚咕咚三下五除二喝完。
又咚的一聲將碗放在桌上,喘了幾口氣便掙扎著下榻,他臉色頹敗又滄桑,起身,視線望了一眼陸釧和蘇鈞,便垂眸道:“謝神醫(yī)相救,大恩來日必報?!?p> 蘇鈞坐在輪椅上,望向他的視線里帶了些探究,卻也沒說什么。
男子也不待陸釧問話,便轉(zhuǎn)過頭去:“娘子,我們趕路要緊?!?p> 女子對恩公一行人感激的點點頭,便小心翼翼的抱起孩子,跟在相公身后匆忙走了。
“誒——你們就這么走了?”知秋還想再攔著問幾句,卻被陸釧暗自搖了搖頭制止住了。
周圍議論的聲音也是此起彼伏,這對夫妻行為也是怪異的很啊。這拖家?guī)Э诘拿伎鞗]了,他鬼門關里走了一遭,醒來后竟然還說趕路要緊!
真當是后面有猛鬼在追他呢?
另一邊蘇鈞已經(jīng)結(jié)了賬,王大夫本想不收,但是蘇鈞卻一定要給,王大夫只好陪著笑收下了一兩銀子。一行人正待離去,王大夫又趕上來道:“神醫(yī)請留步——敢問神醫(yī)尊姓大名?若小老二日后有不明之處恐怕要上門請教一番?!?p> “不敢當,小女乃是陸家陸修遠之女,裴家大娘子所出的外孫女。沛王嫡子之妻——陸釧?!标戔A轉(zhuǎn)過身來說道。
那王大夫神情震撼,便躬著身子相送。
陸釧走了幾步,又頓下腳步,嗓音清晰一字一句道:“身為醫(yī)者,當以濟世活命為己任。放手去做,才方知前路生機無限。若不為所動,反倒束手束腳,又同殺人兇手有何異?能醫(yī)者不醫(yī),不若不為醫(yī)!”
王大夫躬著的身子更低了,擦了擦額邊的虛汗,顫抖著聲道:“謝神醫(yī)提點,小老兒受教了——”
等陸釧走遠了,一眾人還沒弄明白人到底是誰。
王大夫緩緩直起身子,這才噓嘆道:“這位小娘子就是失蹤已久的‘白衣圣手’的后人,陸釧。”
另一邊,陸釧推著蘇鈞走在街道上。蘇鈞道:“娘子有沒有覺得那一家三口有些怪異?”
“你也覺得怪異?”陸釧試探性的問道。蘇鈞也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就是不知他想的會不會跟自己想的一樣。
蘇鈞坐在輪椅上面色沉重的點點頭:“嗯,怕不是小事。我已經(jīng)讓兩位鏢師跟上前去了。”
陸釧咯咯輕笑,俯身在他耳旁低聲道:“我已經(jīng)讓另外兩位鏢師去購置馬車了?!?p> “你呀~”蘇鈞不置可否的搖搖頭。正說笑間,視線卻見胡同口處,一個熟悉的人影微閃,身后的刑玉便不動聲色的落下幾步,悄悄跟上前去。
陸釧推著蘇鈞行至城門口附近的驛站處,馬車停在那里。那一家三口已經(jīng)被兩位鏢師請上了馬車。
其中一個鏢師快步走上前低聲說道:“侯爺,這兩人果真是怪異的很,見我們兩人攔住后,也不掙扎,反而主動跟著我們到驛站里來了!您看這事兒——”
這一家三口,衣著雖臟亂不堪,可是端看言談舉止卻也不像是那種粗鄙下流之人。但究竟緣何落魄到如此地步,那就不好說了。
蘇鈞跟陸釧對視了一眼,陸釧就先開了口道:“你再去替他們置辦些新的衣衫?!闭f罷,就命知秋奉上了幾兩碎銀子。
蘇鈞依舊陷入沉思,只是這三人...恐怕不好辦。又想到剛才那個熟悉的身影,心里便忐忑起來。
藏無法師雖遠離塵世,卻一心掛念家國天下。他也一直教導蘇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所以他當年,收留了兩個同蘇鈞年紀相仿的男孩,悉心培養(yǎng),這兩人武功都格外高強,專門跟隨在蘇鈞的身邊。
其中一個叫刑玉。另外一個便是流星。
流星常年奔走在外,也時常會帶回來各地的消息。故而蘇鈞雖腿疾不便,但也并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
所以,當陸釧說要南下,他就一口答應了。
他也知道,近日來西南腹地不太平。
今年的水災加重,糧產(chǎn)比往年減少,大量的難民沖入益州盆地,哄搶糧食。
加之新皇根基不穩(wěn),張?zhí)笥忠庥麍?zhí)掌大權(quán),如果張?zhí)筇幚聿缓眠@些......那么國家怕是會有大患了。
蘇鈞搖了搖頭,這消息傳到他手里已經(jīng)一月有余。從上一月到現(xiàn)在,流星讓人帶了縮砂密回來后,便已經(jīng)許久沒來消息,今日他竟親自前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現(xiàn)在益州的情形如何......端看那一家三口便知道了。就算他們不說實話,蘇鈞也大約知道,這一家三口恐怕就是益州逃難來的。
究竟是什么讓他們避如洪水猛獸......
難道是缺糧?
應該不至于此,歷史上比這此嚴峻的水災、旱災不是沒有過,怎么今年事態(tài)就格外嚴重?蘇鈞眉頭緊鎖,纖長的手指在輪椅輕輕的劃著圈。
這時,刑玉就從后面跟了上來,在蘇鈞耳旁說了幾句——流星那邊有消息了,陸鑲上任太守,正在招兵買馬,重整武器庫。
蘇鈞手中畫圈的動作慢了下來。
一旁的陸釧不知刑玉跟蘇鈞說了什么事,只瞧見蘇鈞的表情好像不大對。
九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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