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距離長安城越來越近,陸釧的心跳便愈來愈快。
雖說時隔一世,卻也不過是兩個月,長安城的繁華再次展現(xiàn)在眼前,視線移到城門口,如果夢境屬實,那么前一世,霍將軍便是在那個鬧市被斬首示眾……
兩人又自空中越過寬闊整齊的‘八街’‘十陌’(縱街、橫街),來到了此起彼伏,氣勢宏大的皇宮建筑群中。
李公公正等候在錦榮殿門前。
瞧見‘錦榮殿’三個字后,陸釧心中便覺怪異。
錦榮殿,是皇帝臨時休憩的住方,張?zhí)笾尾?,怎會選在這個地方?
“馮將軍辛苦了——”李公公向前挪了一步,又轉(zhuǎn)身對陸釧拱了拱手,道,“侯爺夫人快請吧——太后娘娘已經(jīng)等待多時?!?p> “欸~”陸釧壓住內(nèi)心的疑惑,面色鎮(zhèn)定的跟在李公公身后,腳步輕快的進入到錦榮殿中,穿過一道道厚重的金色鮫綃紗落地帷幔,來到了少帝的寢室里。
龍床上的帷幔半遮半掩,一只纖細修長的手臂自帷幔中伸出,無力的垂在床沿邊上。
半人高的三腳鎏金瑞腦香爐中,散發(fā)出桂花的馥郁芬芳。
只見張?zhí)笞谝慌缘淖咸辞断笱辣P龍祥云寶座上,側(cè)目休憩。
“沛國相侯府陸氏參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陸釧垂眸凝視地面,屈膝,行了一個標準的宮禮。
不大不小的聲音傳到張?zhí)蠖鷥?nèi),張?zhí)缶従彽谋犻_眼眸望向大廳中那個十二三歲的女子。
“起身罷?!彼鄙碜?,往后靠了靠,身后的大宮女紫鵑便主動上前,輕輕的給她垂著肩膀。
陸釧起身,低眉垂首站在原處,眼中的余光便瞧見兩位舅舅和陸舒正跪在鎏金帷幔的另一旁。
陸舒抬眼,視線同陸釧交集了片刻,便垂下了眼眸。
陸釧收回視線,看來這次陸舒也出師不利。只是——張?zhí)蟮穆曇袈犉饋黼m略微疲乏,但大抵是中氣十足。并不像是病重的模樣。
陸釧心底一驚,病危的既然不是張?zhí)?。那么只有另外一種可能,即——少帝病危!
她心中大驚,怪不得張?zhí)筮t遲不肯派兵南下,原是被蘇鑫的病情拖住了手腳!只是,前一世新帝雖然年少體弱,卻也并不曾患過不治之癥??!
為何又突然得了不治之癥?竟然嚴重到整個太醫(yī)院乃至舅舅都束手無措?
陸釧心中思量時,張?zhí)蟊懵暽銋柕拈_口道:“既然來了,便給哀家盡心盡力的治!你來的路上,哀家可是聽說了——滁州城空降神醫(yī)。百姓口口相傳,神醫(yī)臨世,咱們大靖朝的百姓有福了!
哼,但愿你當?shù)闷疬@個名號——
否則,新帝有個什么閃失,哀家便治你個庸醫(yī)無能,欺上瞞下之罪!”
欺上瞞下,足以斬首示眾!
陸釧立刻跪下了“民婦——愿全力一試。”
陸釧自覺身上壓力倍增,恭敬起身后,便小心翼翼的上前幾步。
另一旁,裴楷之兩人也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陸釧面色沉重的在蘇鑫床前坐定,便有一旁的小公公上前,在少帝皓腕上搭過一方絲巾,道:“請~”
陸釧這才將手搭在少帝的皓腕上,仔細診斷起來。
搭診片刻,陸釧便心中驚駭,少帝的脈象——輕按則堅,重按,脈象則好像彈丸轉(zhuǎn)動一般。這是、這是死癥??!
陸釧側(cè)身,面色沉重的望向不遠處跪著的兩位舅舅。視線相交,兩位舅舅也無奈的搖搖頭。
張?zhí)蟮穆曇魪膫?cè)面?zhèn)鱽?,厲聲道:“診的如何?”
陸釧恭敬起身,道:“腎之常脈當沉而有力,今圣上之脈,輕取之堅而不柔,重按則亂如轉(zhuǎn)珠,躁動不寧。尺部更加明顯,乃真陰不固,真陽欲脫,陰陽即將離絕?!?p> 張?zhí)笕喟粗栄ǎ骸澳隳莾晌痪司艘彩侨绱嗽\斷——你有幾分把握?”
脈象上已顯示出死癥,這個張?zhí)笠仓?,她只問有陸釧幾分把握治好,而不是能不能治的問題!
陸釧連忙躬身道:“請恕民婦面診一番,才能詳細定論。”
“允!”張?zhí)髷[手。
身旁的小太監(jiān)立即上前將少帝的帷幔掛起。隨著小太監(jiān)的動作發(fā)出聲響,本在沉睡中的少帝便轉(zhuǎn)醒過來。
閃爍的燭臺映在他蒼白的臉上,見陸釧向他走來,便顫抖著身子縮成一團。
隨著他情緒越來越激動,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嘴角處開始溢出鮮血......
陸釧登時停住腳步,面部表情瞬間變得凝重。新帝的病癥比她想象中還要棘手。
陸釧當即轉(zhuǎn)身道:“太后娘娘,圣上情緒激動,不易再受刺激,但民婦接下來的行為,可能實屬大不敬,能否......”
“允!”張?zhí)蠛敛华q豫的答道。
“謝太后!”陸釧福身后向蘇鑫走去。
“別——別過來!”他眼珠凸起,口中含血,揮舞著手臂將金絲鉤花緞面錦扔到地上。
空蕩蕩的床上,蘇鑫驚恐的縮在角落里,兩個眼珠子睜得碩大。四肢開始劇烈顫動,伸手胡亂的在空中抓撓著,發(fā)出驚恐的叫聲。
“??!——不要過來!我不要!”蘇鑫霍的睜大眼睛,顫抖著身子,跪在床角處,猛地磕頭,將床磕的咚咚直響!
一旁,李公公擔憂的望向張?zhí)螅骸疤竽锬?,這......”
張?zhí)箝]著眼,靠在軟墊上沒有動,李公公也只好息了聲音,耐心的等在一旁。
裴楷之裴宗德兩人提心吊膽的跪在一旁。
少帝本是睡眠不好,容易夜半驚夢。
前陣子讓太醫(yī)院的瞧過后,便給開了安神養(yǎng)血的藥方。誰知病癥非但沒有減輕,反而一天天加重。
到這兩日,蘇鑫已經(jīng)完全神志不清,無法上朝,甚至嚴重到親手拿剪刀自裁,若不是兩位宮女拼死搶下剪刀,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方子是太醫(yī)院開的,大家也反復(fù)研究了,卻始終找不出哪里出了問題。
少帝的吃食,甚至一應(yīng)用品所有能接觸到的也全都檢查過了,竟是找不出一絲的蛛絲馬跡!
然而,這少帝的病情到底是在張?zhí)笱燮ぷ拥紫?,一天天的嚴重起來?.....
朝堂上的抗議聲越來越大。新帝的病情卻絲毫沒有起色,張?zhí)蟠鬄閻阑?,就在前幾日太醫(yī)院的人,已經(jīng)有三個被直接拉出去問斬了。
更是有無數(shù)的宮女太監(jiān)死無全尸!
蘇鑫身邊的伺候的人換了一茬接一茬。羽林軍的人也晝夜不分的將錦榮殿圍的跟鐵桶一般,連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可是折騰一陣子,到底是沒找到病根子!
若不是親眼見過蘇鑫肌肉抽搐的厲害,甚至吐出血物來,張?zhí)笠惨獞岩商K鑫到底是不是在裝病?
可是很顯然,蘇鑫是真的病了。
毫無緣由的,且病的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