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請隨我來?!饼R念扶著阿瑤的手搖搖欲墜的往里屋走去,邊輕聲道:“女兒實在是膽子小,還不敢動她,只命人將她放在小廚房前的廊下……”
齊念的小院本就勝在布局精致緊湊,是而除了前院與正屋之外,再往后便只是下人居住的小屋與小廚房了。
沒幾步就走到了后面的回廊下,淺荷拉著正伏在地上哭泣不已的淺芷,而她們面前躺著個被一塊白布罩住的女子,看不清她的面容,卻只見那黑色的長長的頭發(fā)凌亂的蜿蜒著鋪在地上,一眼望去端的是觸目驚心。
齊姝在見到活生生的齊念之后本就心神不寧忐忑不已,此時見此景雖沒有什么可怕的,但就是這樣遮遮掩掩引起的無限遐想令她本就心虛的心情更加懼怕,強忍了許久才不曾失態(tài)驚叫出聲。
淺蔥強自鎮(zhèn)定著,方上前道:“回稟夫人,這是小姐身邊的丫頭淺苓。今早天還未亮之時與她同住的淺芷前來告訴我說,淺苓昨晚竟一夜未歸,本來她們姐妹每日都是一同歇息一同起床的。因著我們小姐近日來身子不好,我得了這個消息也沒敢驚動小姐,便悄悄的使院中丫頭們都尋找了起來,然后就在小廚房中找到了她……她被我們尋到時已然是七竅流血氣絕身亡……死去了?!?p> 她雖心中七上八下的但倒不至語無倫次,但話音之中兀自還在打著顫兒,可見是受足了驚嚇。
錢姑心疼女兒小小年紀便受此苦難,但她更為驚懼的是,明明是叫淺苓將東西下在四小姐晚上要喝的藥里,怎地到頭來死的反倒是下毒者?
她與周氏一般,到底是年長有閱歷些,當年更是什么臟事兒丑事兒都做過,也不會再像小女孩一樣被死人嚇著了。
周氏陰沉著臉不說話,顯然也是正思考著這個事情。
齊姝本是怕極了的,但見齊念不曾如她所想一般躺倒在此,她便不由得愈加怨恨,索性心中一橫,上前便冷笑著道:“淺苓這個丫頭昨日里還好好的,今日怎么就這么死了?怕是她的主子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叫她知道,反被滅口了吧?”
“三小姐此言何意?無憑無據(jù)的說起這些話來,豈不是叫我們四小姐難看?!睖\蔥本該最是溫柔和順會審時度勢的,主子們相爭向來是沒下人插嘴的余地,更何況還是府中嫡出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三小姐向一無所有的四小姐發(fā)難,她就算是四小姐的丫頭,在這個時候也最是不能開口相幫的。
況且以四小姐素來的心性,就算自己吃了虧也從不會怪罪丫頭沒有及時維護。
齊姝莫名其妙的被淺蔥這一頓搶白,本想向她發(fā)怒發(fā)落了她去,但眼角余光只見錢姑急得發(fā)紅的臉色已然想上去將淺蔥的嘴堵住,想著這個婆子對自己和母親還是尚有用處的,便也不急著生氣了,反而不緊不慢道:“四妹妹,你院中的丫頭死于非命,你這個主子竟是一點兒其中緣由都不知曉嗎?倒是要叫人笑話你御下不嚴呢,不過也是的,你畢竟是從鄉(xiāng)野山村來的,大約也不知該如何御下,自小都沒用過下人吧?”
她這話半是責己半是譏諷的,齊念聽了倒也不生氣,只靜靜地道:“三姐錯了,淺苓她并非死于非命,而是自戕。”
這一言倒是驚人,周氏不禁皺著眉頭問道:“你是如何得知?你竟敢私自將消息外傳,叫大夫來看過了?”
“母親,女兒怎么敢?!饼R念似弱不禁風般舉起手帕輕拭著唇角,方輕聲道:“淺苓她一向是侍奉我的湯藥的,前些日都還好好的,只是昨日一事她也受驚不淺,事后總是精神恍惚,一驚一乍模樣。說起來這也怪我,見她如此心力交瘁本該叫她好好休息的,但昨晚她執(zhí)意要親自為我熬藥,侍奉我喝了下去……”她邊說邊暗自觀察著齊姝面上的細微神情,果然見她聽的十分入迷,仿佛恨不得自己化身為淺苓在那時端著毒藥給她硬灌下去。
“我也叮囑了叫她好好回去休息不必再服侍了,誰知她竟一夜未歸房中安寢……淺蔥來報時我也曾細細查看過,她就倒在灶臺旁,手邊還有一只打碎的碗,剩了少許渾濁的水。想來大約她是喝了那東西,方才七竅流血的死去了吧。”齊念說的十分仔細,伴隨著她那略顯清冷淡然的嗓音,倒像是格外的有說服力。
齊姝這時不禁心中充滿了十分的怒意,這般的隱秘之事本是交給錢姑親自去辦的,只是錢姑亦是人精,哪肯輕易的在手上沾染人命,還是謀害齊府庶出的小姐,若是老爺追查到她頭上來,她可絕對不會相信夫人還會保住她,恐怕到時只會如同拋棄一顆棄子一般趕緊的將她舍棄了。是而她將此事誆了一無所知的淺苓去做,不論成與不成對她都毫無損失,且日后若是追究起責任來,她也是極易逃脫罪責的。
錢姑也是十分懊悔不已,她只怪這個淺苓竟如此的膽小不中用,寧愿自己去死都不敢謀害他人,當真是她看走眼了!
“好了,你說的再多也只是猜測而已,這件事情不論誰是誰非都不許傳出去,免得叫我們齊府受人非議?!敝苁献匀徊粫胫凡橄氯?,畢竟她在其中擔任的可是主謀之職,若是不將此事處理好,恐怕將會后患無窮了。
“齊姑,吩咐下去,四小姐院中的淺苓是前晚得了急病暴斃身亡,找兩個人來將她抬出去找個隱蔽的地方燒了,再把她的骨灰并五十兩銀子交付給她的家人?!?p> 齊姑應了聲卻并未退下,只猶豫的看向一旁哭得悲切的淺芷,低聲道:“夫人,淺苓的胞姐該如何處置?”
周氏此時已然是意興闌珊,懶懶的看了那與淺苓十分相像的面孔一眼,只覺得厭惡。
她還未開口,就只聽齊念弱聲道:“母親,淺芷淺苓本都是我的丫頭,如今一個已然暴斃,如若另一個貿然給了旁人或送出府外的話,恐怕只會更引得旁人側目。不若將她還是留在女兒這里伺候,我也好時常寬慰她,叫她不再為胞妹傷心了?!?